容玉一怔,被他问得有些羞窘。李稷本来也就是逗逗,没敢真叫她擦,便要作罢,却见她打开瓷瓶,指尖抹了一点膏药,往他手腕上擦来。
那膏药沁凉,她指尖则是温热的,两相交融,触感像是沾水的羽毛挠过心扉,痒得人差点坐不住。李稷收紧下颔,定定地看着她,待她擦完,手腕一缩,躲回衣袖内。
“旁的地方不方便,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容玉自然也没打算再给他擦别处,毕竟不是真夫妻,擦这一下,也只是为后面问他进宫的事做准备。
“进宫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今明两天有些私事要办,后日进宫,如何?”
容玉想起先前在养心阁那儿听来的消息,道:“是参加安平公主的生辰宴吗?”
李稷抬眼,明显很意外。
“早上在母亲那儿请安时,听她提了一嘴。”容玉解释完,顺便提起心里的疑惑,“但听母亲话里的意思,像是不会赴宴?”
李稷笑一笑,大概清楚是什么情况了,反问她:“知道安平公主吗?”
“知道一些。”
容家祖籍山东,容玉在老家长到快及笄,才跟着升职入朝的父亲进了京城。为与各家女眷周旋便宜,方氏老早便派人探听过京城贵女圈内的情况,她因而知晓了安平公主的大名。
据说,这位公主乃是全京城最不好惹的一位人物,莫说是她这样的普通官家女子,便是那些有封号的郡主、县主见着她也是绕道走,私下聚会,从来不给她递帖子。更有甚者,说是安平公主心性狠毒,睚眦必报,手上沾着好几十条人命,杀人从不眨眼。
“她跟李袅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李稷手指间转着那个摩罗睺,盯着容玉,似笑非笑,“你敢吗?”
容玉被他笑得局促,却也不憷:“敢。”
李稷挑眉。
“外人也说你无恶不作,是个混世大魔头,可我瞧着,也没什么可怕。”容玉双目黑白分明,澄亮有神,“可见,传言并不一定可信的。”
李稷先是一怔,旋即笑起来,眉眼舒展,梨涡深深,那高兴的模样竟叫容玉有些愰神,想起“明媚”、“俏皮”、“俊美”这类词来。
“夫人果然慧眼,与那些俗人不同。”
李稷显然很满意她的话。容玉移开眼,不再看他。
“那便这么定了。春闱在即,我还要温书,就不陪夫人叙话了。”李稷拿起先前放下的书,作势要看,像模像样的。
容玉狐疑地瞄他一眼,颔首走了。
*
京城城西向来繁华,永乐坊、宣平坊都是有名的声色地儿,多的是赌坊、酒楼、勾栏这类销金窟。
李稷以前爱混赌坊,倒不全是为赌钱,更多是凑热闹,后来因在开源赌坊跟梁国公家的小世子干了一架,生生打瞎了人家一只眼,气得梁国公差点半身不遂,拄着拐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到御前,换来他被顺德帝一顿臭骂,趴在长庆殿外挨了三十大板,这才戒了赌,改在永乐坊那儿斗蛐蛐。
永乐坊、宣平坊交界处有座高楼,大门顶上挂的是典当的牌匾,名曰“光寿永典”,然则内里五花八门,投股、拍卖、洗钱、赌博样样营生皆有,算是个黑白通吃的所在。
李稷因着要记顺德帝给的教训,平日逛不到这儿来,今日却为着一样什物,坐在了看台底下的贵宾席上。
“爷,都打听妥了,第六样开卖的正是您要的那幅刺绣,起价一百两。咱们带了一千两银子,要是没意外,必定能拿下。只是……”
看台上笙箫并发,几个舞姬正在扭腰,权作暖场。李稷没怎么看,听得来运吞吞吐吐,眉更一拧:“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