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笙箫并发,几个舞姬正在扭腰,权作暖场。李稷没怎么看,听得来运吞吞吐吐,眉更一拧:“只是什么?”
“小的刚听人议论,说梁国公府上的小世子今儿也要来。那厮忒记仇,专爱跟您作对,要是看见咱拍那刺绣,怕是要拼了命地往上抬价,不让咱如愿啊。”
当年在开源赌坊,李稷一拳下去,打瞎梁国公府小世子的右眼不算,脚踩在人家心窝上,差点踩出人命来。
那以后,两人自是不共戴天,小世子也不是个善茬,整日声色犬马,寻衅闹事,隔三差五便扬言要将李稷扒皮。今日两人若是撞上,那可真就是冤家路窄,打不打尚在其次,竞拍之时,必然是“血雨腥风”——那厮断然不会叫李稷得偿所愿。
“回府,再取一千两银子来。”
“没的取了。”来运哭丧着脸,“这个月又是逛金粉楼,又是给容家置办回门礼,开销忒大,账上早就空了。就今儿这一千两,还是小的磨破了嘴皮子,才从账房那儿预支了下半年的例银呢。”
李稷拧眉,脸色一下更差,思忖间,看台那头人声鼎沸,一个戴着眼罩、身披玄氅的青年冲上看台,搂起一名舞姬,惹得台下哄笑连连。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梁国公府的小世子——窦光。
“小世子,快松些手,奴家的腰都要给您拧断了。”
那舞姬被窦光箍在怀里,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推拒,只得娇声讨饶。窦光冷笑道:“哪家的娘子娇气成这样?回头给你按榻上去,得断你几次腰?”
众人哄笑,舞姬羞愧难当,极力别开脸。窦光目光一扫,正巧瞧见李稷,失了调戏的兴致,一把推开舞姬,下台入座。
他是光寿永典的常客,差不多每次竞买都会来,今儿碰上李稷,倒是感觉稀奇。这人虽然记仇,恨李稷入骨,对外放言要寝其皮啖其肉,但也知晓分寸,火候没到,不会真找李稷翻算旧账。
“去打听一下,李稷来这儿做什么?”窦光吩咐扈从,端起茶盅,猜想李稷也是为竞买而来。听说他前一阵刚成了亲,婚礼办得很是风光,难不成今日来,是为买些宝贝回去讨娘子欢心?
这般一想,窦光相当气闷,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积怨甚久,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李稷痛快了。
“启禀爷,李家小侯爷也是来竞买的。”扈从打探回来,弓腰凑在窦光耳旁,用手挡在嘴边传话。
“买什么?”
“侯府小厮狡诈,先前去后头探听,每样都问了个遍,猜不准他们相中的是哪一件货品。”
窦光冷哂,左眼已盲,便拿右眼瞪得滚圆,直盯向左前方。
“爷,国公府那位又在瞪你呢。”来运揣着手候在李稷身后,嘟囔,“一颗眼珠当两颗使,也怪费神的。听说今儿有样从西域来的宝贝,叫什么犀牛角水晶眼镜,专给瞽人用的,小世子八成是奔那玩意儿来的吧?”
李稷看向窦光,一脸悠哉悠哉,先前因缺钱而产生的郁闷也不见了,他问:“排几号?”
“压轴的,那玩意儿是东家花大价钱买来的洋货,今儿不少贵宾都是奔它来的。”来运弯下腰,把声音压低,毕竟是费了心力探听来的情报,不能随便叫旁人听了去。
李稷点一点头,心里大概有数了。
不久,掌柜登台,十样珍宝正式开卖。打头的是一块羊脂玉佩,贵则贵,但平平无奇。第二样是前朝某位大家的画作,算是颇为难得的真迹,座下有不少宾客出手,最后被一名豪商以三百两的价格拿下。
窦光一直留心着李稷的动作,看他前面都不出手,便也按兵不动。及至第三样,掌柜拿开绸布,介绍摆在檀木架上的一尊小金佛,说出起价后,李稷手一扬,敲响了座旁的铎铃。
“五百两。”
众人目光齐聚过来,虽面上不显,心下却已雀跃,就等着看李稷、窦光竞价。
果不其然,李稷话声刚落,另一头传来悠扬铃声,窦光道:“八百两。”
李稷再次敲响铎铃,道:“一千两。”
来运在后头听得惊心动魄,劝道:“爷,不是,咱不是要……”
“闭嘴。”李稷截断来运的话,左手动着,手心里摩挲着一物,乃是容玉送给他的摩罗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