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昨儿后半夜便去了书房,还是卷着铺盖走的。”大丫鬟镜心一面布菜,一面偷觑容玉脸色。
昨儿轮到她守夜,里间熄灯后,她没听见格外什么动静,便也歇下了。后半夜,里头开始“咚咚”作响,闹得有些厉害,她赶紧起身备水伺候,谁知正撞见李稷抱着铺盖走人的一幕。
既是在明仪长公主跟前做过事的丫鬟,她自然知晓夫妻俩夜里闹出动静是为何,然而看李稷走时的样子,又不像是行房过,反倒阴沉沉的,更像欲求不满。
“可是爷又耍浑,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了?”镜心试探地问道。
容玉尴尬地摇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问道:“爷是否不惯与他人同睡?”
镜心怔道:“奴婢也是才来,没怎么在爷跟前伺候过,不过听来运私下提过几句,说爷是个‘翻江夜叉’,睡相颇有几分霸道。”说及此处,有所意会,哑然失笑。
容玉看她明白了,便不再多说,只道:“我睡觉也不大安分,打小被母亲笑话,爷想是让着我,昨儿夜里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镜心笑道:“少夫人与爷才刚大婚,自是生疏,难免你推我搡,睡不安宁。待日子久了,摸熟了彼此的脾性,自然便好了。”
容玉颔首,双颊微红,瞧着似是羞赧模样。镜心更不做多想,转头吩咐候在槅扇外的小丫鬟去书房传话,待小丫鬟回来,却是说李稷在书房温书,已用过膳食,便不过来了。
容玉纳罕,镜心则要笑不笑的,看破不道破。
用完膳,容玉仍携了青穗,迎着日头前往养心阁。李袅也在,穿得大红大绿,手捧一本卷了边儿的话本,硬要念最吓人的那一段与众人听。丫鬟们跑个不迭,躲在角落里捂耳朵,叫嚷“姑娘饶命”。明仪长公主歪在炕上笑,见容玉进来,忙唤李袅住口。
“嫂嫂又不怕!”李袅人小鬼大,凑到容玉耳根子底下,压着嗓门,发出沉沉鬼声,“忽闻床上察察有声,急开目,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女尸已揭衾起……”
“……俄而下,渐入卧室,俯近榻前,遍吹卧客者三。客大惧。”容玉接口道来,所言竟与话本后文分毫不差。
李袅震惊:“嫂嫂看过?!”
“可是留仙先生写的《尸变》?”容玉笑问。
李袅更惊喜,激动地握了她的手,相见恨晚。
明仪长公主无奈摇头,吩咐云屏看茶,旋即瞪李袅一眼:“少说你那些尸啊鬼的。穿着也是,像个跳大神的,成什么样子。”再看容玉,蔼然可亲,“昨儿回门,可都顺利?”
“托母亲福,一切顺遂。家母备了些薄礼,劳我给您送来,聊表心意。”
容玉语毕,青穗捧着礼品奉上,一样是琉璃盏,另一样是方氏亲自酿的梅花酒。大燕民风开放,内宅亦盛行饮酒,各类花酿酒则是宴席佳品。明仪长公主私底下便是个能喝的。
“令堂有心了,待开春园子里花开时,定要请她来赏玩。我前年酿有一坛桂花酒,就埋在假山后那棵桂花树底下,届时挖出来,请她痛饮一番!”
容玉含笑谢过。李袅眼珠往屋外瞟:“大哥怎生没来?莫不是又去外边当逛鬼了?”
“他在书房。”容玉应道。
李袅目定口呆,明仪长公主也是相当诧异,伸手摸了半晌心口,才道:“老天开眼,这泼猴撒野那么久,如今总算是收心了。好儿媳,你果真是他的福星!”
容玉笑说不敢当,明仪长公道:“当初合八字时,官媒婆就说你们日柱相生,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果然你过门后,这混账一日比一日有人样,你不是他的福星是什么?说起来,你们大婚时,万岁爷特意过问了好几回,还赏了贺礼,改日我得带你们进宫谢恩才是!”
容玉这几日正为进宫一事发愁,听有这样的契机,正中下怀,便顺势问相关事宜,说是怕不晓得规矩,冲撞了贵人。
明仪长公主愈发觉得她周全,笑道:“不怕,规矩嘛,都是大差不差的,回头我叫云屏教教你。这样吧,明日教礼仪,后日进宫,正是趁热打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