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望过去。
那块石碑上不过刻着一篇纪念晴园修筑的碑文,还是她父亲提写的。
然后呢?
她意欲往下听。
回头却见彭大匠同她父亲一样,趴倒在了石桌上。
自那之后,她便再没见过彭大匠了。
因晴园落成,此间事毕,这位老人竟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收拾包袱连夜离开。
她不知那夜下文,一日想起,去问父亲。
父亲一听,对其中的来龙去脉便有几分了然,趁着某日夜黑风高,带她去捣霜斋的石碑前,探寻了彭大匠遁逃离宫的秘密——
那时她才知晓,原来晴园之中,也修有密道,一处入口,便在捣霜斋的石碑底下。
三年前那场宫变,父亲身死,幼妹失踪,她困于禁庭夜夜囿于恶魇,也颓然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某夜,她见庭中月光如洗,正同当年晴园落成时,父亲与彭大匠畅饮那夜一般,于是竟忽然间,想起了那桩幼年旧事。
没猜错的话,彭大匠当初入宫修筑密道,便是在与捣霜斋建造得极为相似的紫云水斋中,悄悄为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那条活路,是彭大匠的心知肚明,和他的绝不认命。
如今,也是她的。
夜风如割,雪竹感觉五脏六腑都像在被凌迟般,左撕右扯。
尤其心口,似乎堵着什么,堵得她喘不上气,呼吸间也只余尖锐钝痛。
不算宽阔的宫道里,她与低垂着脑袋仓促往前的小内侍擦肩而过,谁也没注意到谁。
小内侍去往清秋宫。
而她,才仅至松风殿。
与清秋宫的僻静不同,松风殿乃宠妃居所,平日便是宝气华光,宫婢成群,也是到了此处她才得一窥,这座困住她的宫城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漆黑的苍穹因四处走水泛着深浅不一又略显诡谲的红,空气中满是皮肉烧焦的恶臭气味。
檐上琉璃瓦碎,雕梁画栋俱成锦灰,纷扬灰烬飘荡在空中,像是染了脏污的雪。
殿前长阶也被鲜血染就成暗红色,上面歪七扭八躺着许多尸体。
有些称作尸体都很勉强,或是只剩半截,又或是被箭矢扎成了刺猬。
举目四望,宫城内哭喊喧嚣,宫娥内侍们仓皇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