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个好法子。”他老人家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可叹了口气,又道,“可惜,于天家而言,还是太过麻烦了些,不如处置工匠来得简便又万无一失。”
处置工匠?
幼时的她很难理解这话。
诸如晴园建造,工匠动辄上百,天家工事,想来人数只会更多。
上百条人命,怎能因“简便”二字就轻飘飘地抹杀呢?
她问彭大匠,彭大匠哈哈大笑,却是不答。
直到后来长大些,她开始随父亲遍阅史书,才从字里行间的轻描淡写中逐渐明白,匠籍从来地位低下,历朝历代修筑秘密工事,殉杀工匠皆为惯例。
在统治者眼中,他们似乎并不属于需被护佑的苍生,哪怕属于,那为君王牺牲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彭大匠园造传家,显然比旁人更了解这些。
可他入了宫城,还从那儿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对此,小雪竹颇有些疑惑。
记得晴园落成那日,家中设宴广邀名士大家。
夜深席散,父亲仍与彭大匠在望舒池畔的捣霜斋举杯对饮。
她去寻人时,父亲已醉醺醺地倒在斋中石桌上,彭大匠也醉得不轻,但人还未倒。
见她来,彭大匠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来,小女娃,过来。”
造园的这些时日,她常同阿芙来此玩耍,恰好彭大匠有双巧手,用些边角废料,便能做出精巧物件哄得阿芙开心,一来二去,她同彭大匠也熟稔起来。
她上前劝:“爷爷,您喝醉了,该回去休息了。”
彭大匠一摆手,醉醺醺地反驳着自个儿没醉。
这些醉不醉的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可正如阿芙所言,酒鬼的嘴都和煮了七十滚的鸭子一样,硬得很。
她不欲相争,想唤侍婢小厮过来将人都抬回去。
彭大匠却非要证明自个儿清醒得很,竟又拉着她说起这望舒池与捣霜斋是如何巧夺天工,与那洛京皇宫里的洒金池和紫云水斋相比,又是如何相似,如何略胜一筹。
说起筑造工事时,这位年逾六旬的老人面上总是尽显得意。
她对这些亦有兴趣,便静静听着,也不阻拦。
磕磕绊绊说完,彭大匠一指斋边石碑,打着酒嗝,道:“小、小女娃,再告诉你个秘密,你不是好奇,爷爷是怎么从那吃人的宫城里头,逃、逃出来的吗?”
她顺着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