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先前有人翻墙想逃跑,就是闻小聪私下里挑拨的。
后来那人被抓到,因为改造态度恶劣,后果是什么——吃了枪子儿。
同伴恶声恶气,闻小聪握上他胳膊,借着贴近的功夫,往他兜里塞了什么。
同伴伸手一摸,塑料摩擦的声音,是水果硬糖。
他咽了咽口水,态度终于好了些,“你有什么事儿?”
他以为闻小聪是想让他帮自己干活,毕竟他刚来的时候身娇肉嫩,简直像是从没干过活的,可吃了不少苦头,哪怕现在,干活的水平也在大家的平均线以下,平时没少挨骂。
闻小聪却低声问:“你认识刚才那个马车?”
“当然认识,”同伴不在意地说:“我都来这儿五六年了,那不就是阿不都一家吗?他家住在兵团旁边,是当地少数民族,条件挺好的,家里有两百多头羊呢!”
说起羊肉,他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闻小聪这会儿可注意不到什么羊肉。
他声音压得更低,“刚才车上,有一个汉族女的,你看到了吗?”
同伴回忆了下,他那会儿光忙着干活,哪里仔细瞅马车上有谁了,他迟疑地说:“那个穿橙色棉袄的那个?”这身衣服显眼,他余光撩了一眼,下意识就记住了。
闻小聪咬着牙点头,“那是谁?”
同伴哪里知道那是谁,但他听着闻小聪语气不太对,他觑了对方一眼,语重心长道:“那人你认识?管他是谁呢,你好好在农场待几年,说不准还有出去的机会。”
要是犯下什么事儿,那可就不可能了。
闻小聪哪里听得进去。
出去?出去又怎样?他档案上已经记下了逃避下乡的一笔,要是他爸妈还在的话,那没什么,可他现在一家子都是监狱犯!他出去了又怎样?他已经废了!
他眼睛发直,只想让闻慈付出代价。
他冷笑一声,半拉着同伴往前走,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人能听清楚。
“你跟我讲讲,阿不都家是怎么回事儿。”
……
闻慈不知道,这个遥远的西北还有自己熟人。
时隔一年半,她早把闻大安一家人抛到脑后了,反正闻小兰她后来打听过,老老实实上完学,不知道怎么,去底下的县城找到了个临时工的工作,从来没到她跟前过。
至于闻小聪,在大西北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哪就那么巧让她碰上了呢?
马车到了镇上,萨仁就和闻慈林姐下来了。
“供销社和副食品商店就在旁边,我们过去,阿不都听人说今天有新进的布料,”萨仁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而阿不都驾着马车,往镇上另一头的中学去。
去供销社这短短几十米,萨仁碰到不知道多少熟人。
她高兴地用维语和大家打着招呼,闻慈听不懂,就保持着微笑——她真诚地希望,这边没有像俄国一样笑容代表这人傻乎乎的看法。
萨仁特意跟闻慈用普通话来表述:“这是二姨”、“这是三舅”,“这是姨奶奶。”
闻慈好像萨仁的女儿一样,还被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笑眯眯地夸奖了一番,好不容易到了供销社,大家就顾不上了,一个个涌上柜台要买心仪的商品。
萨仁也挤了过去,“我要那块深绿色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