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闻翻来覆去将桌上的传单看了三遍,那通烦人的冗长电话依旧没有结束,他越来越烦躁,攥着酒水单的手指骨节发白。
“回去吧,很晚了。”
童弋祯拿起座位上的羽绒外套自顾自穿起来,那通电话已经让她没了兴趣,只想回去睡觉。她总是这样,遇到困难下意识会想着逃避,就像现在她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样。
这里距离她们住的地方不远,两人步行回去。
一路上,徐稚闻站在童弋祯做侧后方一臂的距离,安静地跟随,也不说什么。
童弋祯觉得这种气氛实在是诡异透了,好像她们现在的疏离是在冷战,十几分钟之前舞池里那曲摇摆的舞蹈像梦一样,刚刚出了漠河舞台就被极寒的冷气吹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看到过极光吗?”童弋祯起了话头。
徐稚闻下意识摇头,意识到她看不见才补上一句:“没有。”
“你那时候不是要去南极科考吗?在南极也看不到极光吗?”
徐稚闻怔了一下,含糊地抹开话题:“南极有极光,北半球的春夏三到九月,南半球的冬半年,会有极光。那里的极光和北极看到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北极的极光需要等待时机,要碰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运气。但是在南极,因为有陆地,只要站在适合的观测点,面朝南方,极光就一直在那里。”
徐稚闻说得很有画面感,童弋祯开始想象南极的极光是什么样子,是像网络图片上那样绚烂瑰丽吗?还是会更闪烁。
人们追逐极光似乎正是因为它的稀缺,而南极光如果真像徐稚闻说得那样,成为一种始终如一的风景会不会太过司空见惯,而让人忽略它的美丽。
“南极光和北极光是不一样的。”徐稚闻似乎看穿了童弋祯的心事。
“北极光的样子更多像漩涡中盘旋而出的丝带,是缠结在一起的彩色光带。南极光更宽更辽阔,像瀑布、也像地平线上逆流的银河,是调色盘上打乱的颜色。”
童弋祯突然停住,回头看他:“其实你也挺适合学文科的。”
“……怎么。”
“你说得好文艺,和我看到的摄影图片都不太一样,像假的又像真的。”
徐稚闻下意识扶了一下镜框,眼神闪烁。
“我在杂志上看到的,瞎说的。”
童弋祯也知道那些杂志,那正是高中读书紧张的时候,徐稚闻却疯狂地迷恋上地理杂志,那里面有诡奇的溶洞雪山、静谧的荒原深湖。不过童弋祯知道他最向往的是南极,他将介绍南极的部分用小刀裁剪下来压在书桌上的透明玻璃下面。
每次在繁重的题海里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就幻想自己登陆南极土地的样子,脚下踩着的是千年万年的冻土层,背后是冰山和海洋。
“所以,你没去南极吗?”
童弋祯后来一直关注着每次的南极科考,即便分开,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新闻简讯和考察团的介绍网站里,寻找有关他的只字片语。即便童弋祯不想承认,她还是希望徐稚闻可以遂心圆梦。
“嗯,出了点变故。”
他的语气太平淡,让童弋祯觉得他好像不是徐稚闻,只是身上套了个徐稚闻的壳子,别扭又古怪。
徐稚闻心脏一缩,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来,原本他以为那是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呢。
“别灰心,以后还有机会。”童弋祯深吸一口气:
“你那么厉害,设计的破冰船都去参加极地科考了,有一天你肯定也能去的。”
徐稚闻笑了一下,神情却有些疲惫:“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