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屏息侍立,时而轻添香茗,躬身为其推揉肩背。
又是通宵达旦的披阅奏章,这般情形,乾清宫里早已司空见惯。
“万、万岁爷……”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抖如秋叶跪伏丹墀下,冷汗涔涔,哆嗦着禀报太妃懿旨:
“太妃说您……龙体关乎社稷,须得珍重圣躬……若再夙夜忧劳,恐、恐伤国本根基……”
“且您多日未进后宫,实非国家之福,太妃让您今日。。。。。。可选一位娘娘,为皇室延绵子嗣。”
小太监心中恐惧异常,嘴唇都在发抖。
他心知此话凶险,然太妃积威深重,六宫莫不畏服,只得硬着头皮传话。
建新帝果然勃然作色,抓起蟠龙端砚,流星般掷向小太监!
“放肆奴才!尔何等贱役,安敢妄议朕之宫闱?”
“拖出去!送慎刑司发落!”
整日批阅军国急务,奏报中竟无一桩顺遂——此省报灾,彼处索饷,辽东军情告急,粮秣接济维艰,戍卒怨声渐起……
皇帝只觉心焦力竭,四肢沉若灌铅,胸中躁郁翻腾,哪有半分好颜色。
这不知死活的阉竖偏来火上浇油!
值殿侍卫虎狼般扑上,架起那魂飞魄散的小内侍。
“皇上开恩!奴才是奉懿旨行事啊!”
凄厉哭嚎渐行渐远,终湮没于深宫重门。
夏守忠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他直到那人声音远去,然后才趋前半步,低声对建新帝婉言道:
“这奴婢本是无知蠢物,即使打死,也不足惜。”
“然其终究奉太妃口谕,万岁爷略施薄惩即可?否则太妃颜面难安,若惊动太上皇……何苦为微末贱婢,伤天家和气。”
“哼!”天子冷嗤,半晌沉声道:
“待慎刑司杖毕,给那作死奴婢送去伤药,赐些银钱,全当顾全太妃体面。”
“杖刑不可免!否则宫规何在?往后太妃事事掣肘,朕岂非形同虚设?”
“奴婢领旨。”夏守忠诺诺连声,复轻手轻脚为其揉按肩颈,恳切道:
“陛下宵旰忧勤,还须善保龙体,天下事非旦夕可成,若操切过甚,反伤四海臣民所系。”
建新帝却摇头叹道:
“东虏猖獗于外,而灾荒频仍于内,江西、湖广巡抚今天上了加急文书,说水患过后瘟疫横行,受灾百姓十室九空,遍地饿殍。
来年不仅春耕无望,还要朝廷开仓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