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三点,李北辰戴着帽子口罩,在众多记者的围攻下走出了警局。从出事至今恰好七十二小时,足够消息传播得人尽皆知,记者们与那位遭遇不幸的同行感同身受,因而平时的尊重都被扔得干净,一窝蜂劈头盖脸地将摄像机怼到了他面前,问得也尽是些扭曲真相的问题。
陈亦童和律师二人连带着四五个保镖在旁拦挡,好不容易才将他塞进了商务车。
李北辰倚在座椅靠背上,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陈亦童和律师先后上了车,直到上午车行入主路,陈亦童才提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律师在旁解释:“那位记者发现了李先生的……女朋友,用此进一步威胁他,提供更多和文诗的绯闻炒作。这次出事之前,李先生和他一起单独吃过饭,也因此被误会成犯罪嫌疑人。”
“然后呢?”陈亦童追问。
见李北辰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律师继续道:“他们喝了很多酒,最后这个人也是酒驾出车祸死的。警察在例行调查的时候,李先生酒后失言说自己希望他死,接着警察在李先生手机里发现他提前搜索过这名记者的车型结构图,以及如何在这种车上动手脚。但是最后,他们没有在车上发现任何问题,也没有证据指向李先生是这件事的凶手。”
“你搜这些干什么?”陈亦童后怕地问道。
律师代他回道:“李先生本来只是打算在他回家路上安排意外,然后趁机举报他酒后驾车而已。但最后一刻他改了主意,帮他叫了代驾。可惜,这人在回家的半路接到了其他线报,有一线明星在酒店□□,他心急追热门,就自己开车过去了,不幸在去的路上出的意外。车子没有人为破坏过的痕迹,这件事和李先生无关,他并没有杀人的意图。”
陈亦童这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谁说我没有的?”李北辰突然开了口,“我希望他死。”
陈亦童看着眼前男人,只觉得异常陌生。那个被评为大众情人的他,从来温声和气礼貌周全的他,此时面对一条逝去的生命,冷冰冰地说着,我希望他死。
他有些惊恐地望向李北辰的身后,不知如何回复。
李北辰似乎思量明白,交代道:“帮我发条微博,说我和文诗没有关系。具体措辞你找公关研究吧。”
陈亦童没回答。
“然后再帮我把版权清一清,全都卖掉,算是退出文诗工作室的违约金,如果不够我再添给你。”他继续道,“微博里记得也说清楚,我以后和文诗工作室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现在发声很不明智,还是先看看舆论走向再决定。”陈亦童建议道。
“无所谓,我只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他轻声叹道,“越快越好。”
“你着什么急?”陈亦童无奈道。
“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疲倦。
陈亦童警告道:“你知不知道,这条微博发出去,结合现在的舆论,你马上就要成为被千夫指的罪人。大众最喜欢阴谋论,你和文诗,你和那个记者,可以被编成一个非常狗血的故事。”
“无所谓。”他丝毫不在乎。
陈亦童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签,扔了过去:“这个还给你。”
李北辰看着手上的纸签,似乎是认出来了。
“我早就跟你说,去庙里求神,多求求平安,少求些没用的,你就是不听我的,才会有这次的飞来横祸!”陈亦童道,“去庙里瞎求的什么破玩意!我要是神仙我也罚你。”
李北辰皱着眉,埋怨道:“多事。”
“我?多事?”陈亦童冷着脸,道:“要不是我,这张签子能让身败名裂!你自己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
李北辰只低着头,似要把那张纸签碾碎,他不怕大逆不道,他也不怕因果报应,他唯一只怕一件事。
怕来不及。
李北辰痛苦地将双手握紧,似是这样就能抓住他的执迷不悔。
车已行至目的地,陈亦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见他仍旧沉溺在思绪中无法自拔,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和律师下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