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娘,你是想……”
林寓娘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手掌合拢在掌心。
“我已经不是孟柔,也曾决定要将与孟柔有关的事全都抛在脑后,再也不去想。但是事实证明,这并不可能。”林寓娘垂眸看着赢铣的手,这是执笔写字的手,也是挽弓握缰的手,上头满是旧伤痕迹与老茧,其实并不好看。
她阖起手掌,握住他的手。
“这是我作为孟柔的所有过往,我将她交给你。”林寓娘看着他,“不要再弄丢了。”
嬴铣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慎重地点头应下。
他握紧那枚银花钱,就像是握紧了一颗沉重的,伤痕累累的心。
而它此刻重新跳动起来。
……
秋枫残叶尚未落尽,转眼便是冬至了,嬴铣仍旧忙得脚不着地,只赶在夜禁前回来吃了碗饺子便又出门去,临去前说,最近京中不太平,让林寓娘出行时多加小心。
隔天吴顺便上门来,说要
暂住。
府里有松烟照看,立时便打扫出一间厢房供吴娘子暂住,而吴娘子也果然如同嬴铣的吩咐,跟随林寓娘左右寸步不离。
“你别嫌大将军婆妈,也别嫌我啰嗦,外头的确不太平。”吴顺看看左右无人,“你知不知道,如今就连街头巷尾的茶博士,可都在议论说立储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大宴那日玩得太过尽兴,中秋之后,皇帝便感染了风寒,风寒虽然是小病,却是断断续续总不见好,一时精神一时又复发,总不能完全除根,也是因此,嬴铣等近臣最近行事越发小心谨慎。
“按说陛下龙体贵重,是否得病,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那可都是重大机要。可如今却传得连你我都知道了。你说怪不怪?”吴顺手里抓着几颗烤豆子,一颗一颗往嘴里扔,活像街上耍戏法的一半,“还有,最近又有了一则流言,我听了只言片语的,吓得赶紧就来同你说。”
林寓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就如同一碗水,浇在这片地上,便难免要旱了那一片。她每日光是研习医书,辩识药方便已经耗费了许多精力,实在没有太过空闲探听周围的小道消息,她自觉愚钝,入门又晚,于是于医道上格外用功,已经成了习惯。
也是因此,在幽州时,她竟连东征高句丽的大事也不清楚。
可是吴顺的精力却格外多,若是林寓娘只有一碗水,吴顺手里我这的便是慢慢一大桶,她武艺过人,诗书也通,机缘巧合下,林寓娘还见识了她吹叶子的功夫——据吴顺所说,这本事在紧急时可以用来传递暗号。
按说她习练武艺,读书写字便已经要耗去许多力气,又要保护林寓娘,已是十分忙碌,但说到最近街头巷角的闲杂谈话,竟也是无所不知。
“你知道吗,京中最近有传言,”吴顺看看左右确实无人,提着心,吊着胆悄声说,“说当日东征时,是岁星在晋,天象庇佑,利于征伐,而岁星在晋,也主紫微更替。”
天象之说,林寓娘着实是不太懂,露出了个疑惑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吴顺声音压得更低了。
“传言说,晋王或许有天命,要入主东宫呢。”
第114章第114章紫宸殿
“这不服老不行啊,换作二十年前,这点小病小伤,马场上跑几圈发身汗就好了,哪里要这般兴师动众。”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正如坊间所流传的,皇帝在中秋大宴之后的确生了一场病,但并非是因为偶感风寒。东征时条件不便,食水不净,致使皇帝年轻时患上的痈疽复发,路上舟车劳顿,回到长安也不得闲,一番折腾之下竟然引起高热,缠绵病榻甚至不能上朝。
一场大病下来,原定的圜丘祭祀没能成行,还是燕王代替祭祀,而晋王则留守宫城照料左右。
皇帝大病初愈,面色仍然有些虚浮,轻咳几声开口:“归京之后,朝中屡屡有建议立储的声音,废太子去国快十年,也是时候了。”
紫宸殿中,嬴铣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堂下,祭祀之事已了,他原本是来回报的,但事情报告完毕,他却一个人被留下,谈论的还是立储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