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满天,铁器在行进间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切磨声。
身为主帅,夏时泽骑马走在最前面,但一旦修整,他就钻进队伍中的一辆马车里。
“哥哥休息的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下去活动活动身子?”他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坐在楼双身旁。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摆满各色点心的几案,叹气道,“准备的点心可是不合哥哥心意?怎么一口未动?”夏时泽语气担忧,低头去探楼双的额头。
“并未发热啊。”他不解地喃喃自语,“哥哥再坚持一会儿,到了京城附近就有好大夫了,一定能治好哥哥。”
当晚安营扎寨,附近的士兵都看见,自家英明神武恍若神明的主帅,从马车上抱下一个人,转身进了营帐。
有好奇且胆大的偷偷瞧了一眼,看见怀中之人无力垂下的胳膊,还有歪在夏时泽肩上,白瓷般的脸。
“嚯,好漂亮。”那人在心里偷偷感叹了一句,没有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他总感觉那人半垂着的眼睛,很奇怪。
那人好像……一直没有眨眼……
一想到这里,他的胳膊马上冒出鸡皮疙瘩,原地乱跳了几下,马上抱着胳膊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哪能有人一直不眨眼呢?
除非是死人。
第66章魂兮归来手指徒劳地穿过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
起义的军队势如破竹,愈发逼近京师,京中已然大乱,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收拾金银细软,拖家带口准备往南方逃。
人人都在传言,我朝危矣,要变天了。
“首辅大人,京中危如累卵,现在可如何是好啊?”首辅宅邸中,有一官员不停踱步,急切地询问床榻上趴着的人。
张玉涛连眼皮子都没抬,“劳驾帮我拿下伤药,左边第三个格子。”
想太多了,问他有什么用,他都快被庭杖打残废了,这么个身体,还带着个老父亲,想跑也跑不了,除了能在京城呆着,也没别的办法,跑出去恐怕死的更快,对这个病号说这种问题,真是缺心眼。
那人给张玉涛拿来伤药,又开始絮絮叨叨,“大人听说了吗?楼双的尸体被人偷走了。”
张玉涛默默翻个白眼,这都多少天过去了,当晚他就知道了,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不仅是犯案的人做事隐蔽,更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没有几个官员在正经干活了。
就算已经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京城都要没有,谁还在乎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楼双干了那么多年的内卫指挥使,还是有些人脉的,况且皇帝此事做的太过分了,他的老手下必定看不下去,那冯仪不就从昭狱跑了,指不定还是里应外合呢?”张玉涛一挑眉说道。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依旧忧心忡忡的,一圈接一圈转着,看得张玉涛眼晕。
平心而论,尽管他以往想扳倒楼双,但楼双这一死,竟然让他生出了一些唇亡齿寒之感。
皇帝如此横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个男人疯起来连最宠信的楼双都说杀就杀,更别说他们了,谋逆的大帽子往上一扣,谁都跑不了。
他们这些人啊,也不过只是混日子,熬过一时是一时罢了,说不定等京城一破,就通通掉脑袋,现在想想以前挣那一点名利,打到头破血流,属实有些可笑。
张玉涛艰难地移动了下身子,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事了。
此刻,越狱成功的冯仪在烧纸,从贩子那里买来的手工折叠金元宝,连带一打黄纸,一起燃烧在铜盆里。
冯仪一边烧纸一边哭,他不知道从哪看到的歪门法子,边烧纸边念叨着楼双的出生八字,据说这样就能把烧掉的纸钱送给确切的人。
楼双的意识本来还在京城之中困着出不去,竟然让他这么一嗓子给嚎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