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芝在原地站了许久,转身离开,走到主帅的营帐前,透过帘子的缝隙,又看了一眼他的师弟。
不仅隔着帘子,也隔着生死。
二十余年的相伴,谁知会是如此结局。
这次他仔细看了,夏时泽不知道搭了个什么架子,支撑起楼双来,外面盖了层软毯,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只是歪头坐在榻上。
容貌未变,只是憔悴了些许。
一如生前。
怪不得夏时泽疯了都不肯放手,虽然那只是一个头颅。
但究竟为何,师弟走后没有一丝腐败的迹象,即使自己之前给他下过护身符咒,效果也不应该这样好……总感觉师弟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理解之外的东西。
岳芝掀开帘子,走进营帐,他穿过立着的盔甲和刀剑,还有散乱杂物的桌子,走向那垂着帷幔的床榻。
“大哥,你在这做什么?”身后传来一阵幽幽的低询,来人没有脚步声,不知站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岳芝心脏巨震,浑身一抖,猛地转身,看着眼前瞧不清表情的夏时泽,说了一句,“我来看看师弟。”
夏时泽走到床榻前,蹲下身来,笑着拢了拢楼双的头发,又转过头去与岳芝说,“哥哥刚与我说了些话,这会儿睡下了,大哥一会儿再来吧。”
岳芝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他。”
临出门转身,又见夏时泽在与楼双耳语,耳鬓厮磨,甚是亲密。
岳芝眼神灰暗,掀帘离去。
*
马车在路上轰隆隆走了好多天,一群人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了。
楼双被他们倚在角落里,上半身蒙了一层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困了,正蒙头大睡。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让楼双入土为安,但眼瞅着尸体栩栩如生,几个人怎么都下不了那个手。
“要不……咱们把楼大人送白冉那里吧?”晏越说道。
入土为安的提议,晏越是第一个反对的,他无意间摸过楼双的手,那实在不像一个死人,皮肤柔软,指节活动自如。
若是尸身完整,他必定以为楼双尚有一息尚存,救一救还能活过来,即使现在,他心里也有一些奇异的想法。
他已经在脑子里,把以往听说过的神怪故事全部过了一遍,试图找出一个情况相似的合理解释。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最终落在灰色袖口中露出的苍白手指上,迟疑过后,几人都点了点头。
去找夏时泽吧。
好歹让老大完整着下葬,魂魄也能安宁些。
去往岳州的路上,因为战乱,顶多有沿路打劫的,倒是没被关卡查验。
大家凑了几块银子,又买了一匹马,开始长徒跋涉。
一路摸爬滚打,几个人被风呛得好像泥人,尤其是身娇肉贵的杜大人,几乎就躺在马车里,只会喘气了。
终于到了岳州地界,路上全是逃难的流民往岳州赶,他们夹杂其中,倒不怎么显眼。
一到城门口,马车就被拦下来,查验的士兵掀开马车帘子,目光狐疑地打量过一车泥猴,最终看到了角落里的楼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