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个院落,院落中这样多的人,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松烟也算是这院子里的管家,知道这院子如今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盛着满腹心事,但瞧瞧江铣浑身是伤,站都站不起身的模样,终究是将话咽回肚子里。
众人抬着江铣回到后院,乌泱泱一群人,惊动了原本坐在窗边看书的林寓娘,她趿拉着鞋皱眉看众人把江铣搬进屋里,又看着他们笨手笨脚地将人抬起来,置放到床榻上。
揭开披风之后,浓烈的血腥气直直冲出来,缠着纱布的光裸身躯上,满满当当都是伤痕,杖责,鞭打,还有临行前,林寓娘用发簪在上头戳出来的一个洞——或许因为被纱布绑缚得太久,竟是江铣身上唯一没在渗血的伤口。
那日她离开万年殿,被内官亲自送回这里后,就再没见过江铣,可如今也不过才短短几日。
江铣竟然受了那么多的伤。
面色青白,下唇被咬出深刻的痕迹,只一双眼眸璀璨如星子。
倒有些像当日在安宁县时,她初嫁给他时看见的模样。
仆从们打水的打水,扯纱布的扯纱布,忙活得脚不着地,可江铣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阿孟……”
林寓娘厌恶地皱起眉:“我不是什么阿孟。”
江铣像是被谁迎头一棍,张了张嘴,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惨淡下去。
顿了顿,却又重新挑起笑容。
“孟……孟柔,不,林寓娘。”江铣默念着这个名字,笑容里甚至带着点谄媚与讨好,“寓娘,我今日已经出族,与江府再无关系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回应。
江铣却没有气馁,自顾自地开口:“……我知道你生气,你气我自作主张,逼着你与何氏和孟壮断绝关系,又将你落入奴籍……可你也看到了,要将你卖成奴婢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至于你身上的奴籍,我原打算等事了之后就将你放良,只是你那时候……”
只是孟柔等不及他的放良文书就逃跑了,甚至让人以为她死在了城门口。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只想着事以密成,未做成前,不敢提前对你说明详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江铣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有些僵硬,“你说的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崔有期利用你,江婉、郑瑛肆意羞辱你,我阿姨……戴怀芹害死你我的孩子。江府害得你我变成这样,我现在也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再不是江家人了。
“阿孟……”终究还是忍不住唤回她本名,江铣到底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我和你一样,也同他们断绝关系了。你可以原……”
林寓娘打断他:“出不出族是你自己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林寓娘神色漠然,语气也十足生冷,江铣心中越发慌乱,推开正在往他身上倒药粉的松烟,攀着床柱问:“怎么和你没有干系?你,我……我如今已经出族,不再受家族桎梏,我可以……”
对上林寓娘冷若冰霜的目光,江铣通体冰凉。
“阿孟,我……”
外头又是一阵嘈杂声响,似是有谁在叫门,林寓娘对江铣原就兴致缺缺,不过是因他受伤,多看两眼罢了,见众人都忙着照顾江铣,打了声招呼便往外走。
院外挤挤攘攘站了一大堆人,为首那人穿紫色官袍,戴梁冠,一副内官打扮,手上还托着个木匣,同那日来传旨让她进宫的内官一个模样。
皇帝金口玉言,林寓娘身上的案情已经了结,她不过是一个庶人,皇帝没有原因要再召见她一回。是来给江铣传旨的?
方才听江铣说,他已经出族,已经和江家人断绝关系,还有……
想到江铣的未尽之言,林寓娘眉心一跳,摇摇头,上前行礼,问他前来有何要事。
内官带来的却是一个好消息。
“林寓娘,你既已落籍在江城,没有因由,没有过所,为何在麟游县滞留不去。”内官抬高木匣,“奉晋阳公主谕令,命你即日持过所离开麟游,不得有违。”
第84章第84章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