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这么多年,吴丰还是头回被人追得这般狼狈,说是丢盔弃甲也不为过。
“大将军,撤吧,要么传信让南边派遣援军。这群扶余人料定了我们寡不敌众,肯定没想到咱们还有后手。”吴丰一把拔出胸甲中的箭矢掼在地上,“裴大总管那头好歹还有几万兵马,咱们不至于当真吃这个败仗,白白替人做嫁衣!”
赢铣没理会他,沉着脸勒马回身,收拢残兵。
“大将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高句丽的轻骑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赢铣凝眸盯着山下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吴丰被他笑得一愣。
自从领了命令要来清理这高句丽援军,赢铣脸上便再未出现过笑意,即便是看见林寓娘归营,也从没见他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吴丰早就从中觉察出些不对劲,是以妹妹吴顺护送着林娘子一同归营时,他心里也是懊丧大于欢喜。
赢铣看林寓娘看得那样紧,在柳城孤身诱敌的时候尚且要绑在身边不离手,到了辽东城下,反倒要将人送走,战况将要有多凶险几乎是明摆在面上。自然,对于赢铣及其麾下的吴丰来说,以少克多原是寻常事,可是吴丰还是从赢铣的行动中觉察出一丝不一般来。
就连大将军,也对这场仗没有把握。
后来长孙乾达带人逃走,西线又莫名冒出一堆高句丽援军的援军,他们这一小队兵马的境况便更是江河日下。
在这种情况下,林寓娘同吴顺归营,谁还能笑得出来?
才刚一番鏖战,损失不少,身后数万敌军穷追不舍,正是疲于奔命的时候,赢铣却笑了。
失心疯了?
吴丰连连摇头,在这时候,主将若是疯了,他们这群人岂不是更没活路了?吴丰连忙将这个念头按在心底,正要开口再劝赢铣撤退,侧头看见他目光所指之处,突然面露惊异。
“大将军,这是……”
方才只顾着摆脱敌军,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这一小队残兵竟然登上了山坡的最高处,四周有树丛掩映,敌军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将底下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高句丽的骑兵虽然强健,但在狭窄山谷之中却显得左支右绌,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还没等他们想出个去处,后头步兵慢了一步便堵了上来,骑兵勉强制住马匹,手忙脚乱地挥鞭乱赶,但铁蹄无情,还是从好几个步兵的身体上践踏过去。
高句丽的军队阵型已经散乱,底下一片乱糟糟,山坡上的秦军虽然形容看着更为凄惨,却是军纪严明,阵型严谨。
吴丰突然想起当日率军出征时,赢铣分明曾对长孙乾达说过,我军以一当十,未尝不可。
“敌众我寡,则敌方必定轻敌;况且长途奔袭,必定疲顿,击之必败。”
虽然过程经历许多波折,
但他们好像……当真要赢了。
吴丰猛地转过头,赢铣正笑着看他:“还撤退吗?”
“不退!”
“是否可胜?”
“我军必胜!”
“好!”
赢铣伸手高举,手掌翻覆之间,身后数千兵马应答有如回声。
“若不取胜,不如不战;若非奇胜,不如不胜。”赢铣朗声道,“好儿郎们,与我一同制敌。”
“杀!杀!杀!”
言罢,只听见一声呼啸响彻云端,三千残兵冲下山去,左冲右突,冲坚挫锐,将本就阵型散乱的高句丽几万精兵冲成一团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