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疼痛顺着伤口迅速蔓延,左肩骨往下一寸,鲜艳血色顺着如钉的金簪洇开一片。
孟柔刺伤了他。
江铣左肩受了伤,左手臂不自觉地轻轻颤动起来,他恍若未觉,扣住孟柔肩膀的右手渐渐用力,掐得孟柔皱起眉。
这回他没有松开。
“你在做什么?”江铣的冷静,甚至出乎他自己的预料,“阿孟,你是又魇着了?”
那语调中竟有一丝期待。
就好似孟柔说个“是”,他就能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一切只由梦境操控,怨不得她半分。
“我没有梦魇,也很清醒。”可孟柔偏偏要扯破这层皮,“我就是故意要杀了你。”
“为什么?”
江铣面上终于浮现几分真实的痛苦之色,他想问孟柔曾经那么爱他,曾经肯为他受那么多的伤,曾经肯为他付出一切,可为什么现在却偏偏要伤他?刚要开口就意识到,句句里头都带着“曾经”。
他又想问,孟柔为什么伤他?孟柔不是第一回背叛他,先前为了逃离长安给他下药,把他送到别的女人床上时,孟柔就做过一回了。可污损名誉与见伤见血终究不同,他想问,为什么?
江铣下意识将一切归咎于那个孩子,那个未曾临世见过父母就消失的孩子:“阿孟,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江铣,事到如今,你还以为用个孩子就能绑住我吗?”孟柔冷冷地看着他,江铣不肯放手,孟柔也不肯,握着金簪缓缓往更深处推去。
听见江铣吃痛的闷哼声,她轻轻笑起来,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江铣,我可真够蠢的,竟直到今日才看清你是个什么货色。”
第72章第72章母子情
不是因为孩子,那又是因为什么?
肩上伤口泊泊留着鲜血,江铣努力忽略剧痛,心思急转,是了,谜底就在谜面上,孟柔这样伤心,这样愤恨地要伤他,大约还是因为奴籍的事。
本以为已经分说干净了,可还是又要闹一场,但现在的孟柔,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弓弦,若再施力,只怕就要崩断了。
到底是怜惜她骤然得知失子,难免悲痛,又被外人冲撞到跟前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有这一出也是难免。
江铣很快理清思绪,放软态度:“阿孟,你听我说……”
“你是个没有心肠的人,”孟柔打断他,“你没有心,也不配旁人用真心对你。”
江铣忽而顿住,就连面上显露出来的痛苦也跟着僵硬了些。
孟柔看着他,心里头的笑声越发扩大,可更深一层的无奈和委屈却也渐渐漫上来。
成婚三年有余,她竟直到今日才算看清他。
被江铣关着的日子里,孟柔大部分的时间浑浑噩噩,偶尔清醒时,脑海里想着的也是江铣。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在安宁县,为她雕刻发簪,为她抄写经书,与她相濡以沫的江五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为什么那时候轻声细语,温柔又包容地对待她的愚笨,会将她抱在怀里痛她所痛,爱她所爱的江五,竟会这样欺辱她。
孟柔想过,或许是因为士庶之别有如云泥,或许是因为江铣生来尊贵又傲慢,就如晋阳、江婉、郑瑛一样,他们都看不起她,嫌恶她,又或许是因为她一个庶人,原本就不该肖想能够配得上他。
可直到今日,松烟点醒了她。
都不是。
江铣原本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