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城里,这样的蠢人不是没有,只是犯过一次蠢还有机会再犯第二次的,寥寥无几。
那日在城门口救下孟柔,虽是一时兴起,心里倒也有几分好奇,天下人熙熙攘攘,无非为追求名利二字,怎么会有像孟柔这样不求其他,只凭一颗善心处事的人。
可到后来,楚鹤却也忍不住护住这几分难得的善意。
本以为还有机会慢慢教,可他已经没有以后了。楚鹤心下叹息,倒不知道这些年的维护与放纵,究竟是好是坏。
“孟柔。”听见楚鹤唤她的真名,孟柔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知道她的名字的,“强自取柱,柔自取束。柔善是你的天性,这很好,可若是没有自保之力,你的柔弱便会使你受人操纵,反而会累及自身,你的善良也会变得一文不值。未得自渡者无以渡他人,你要保存自身,唯有自立,你明白吗?”
强自取柱,柔自取束。过刚易折,过于柔顺也会被柔顺所束缚。如今孟柔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这是楚鹤对她最后的教诲。
以后再行医,便没有老师在身边教导了。
孟柔点头记下,哽咽着开口:“可是老师,我……”
她想要救的人,眼前就有一个。
她却无能为力。
……
在女官回来之前,楚鹤盯着孟柔擦干净脸,写好药方,他暂时还没死,倒也不需要孟柔这么早就开始哭丧,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将人赶出去,还嘱咐她别露了风声。
师徒之间的谈话没有第三人知晓,楚鹤的状况在孟柔去过之后好了不少,在公主眼里,也只是孟柔医术尚可而已。
毕竟还有圣旨在前,楚鹤的伤势刚刚好转,车队就再次启程往北边去,通关之后没有继续往前,反而转道往东走去。皇帝年少亲征,而后忙于朝政,积劳成疾,难免落下弊病,今夏长安酷暑难耐,炎景流金,街上晒死人的也不是没有。皇帝待在宫里也不安乐,干脆带上众臣一同前往麟游县离宫,既是为了避暑,也是为了修养身体。
还有一层,江铣猜测是为晋阳公主曾经私自离京掩人耳目。
晋阳公主到了离宫,江铣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可交差时,皇帝的脸色却并没有多好。
边境又出事了。
江铣短暂修整一夜,次日一早就又被召进宫中议事,除开裴方正、长孙越等熟面孔,长孙乾达竟然也在。
长孙乾达原是左卫中郎将,这回北征薛延陀时,他跟在裴方正身后,倒也难得离了一回京,立下了些许功绩,回朝之后,也被右迁为左卫将军,是个可以正经领兵的正职了。
除此之外,自然也少不了金银绸缎,勋等加封,长孙乾达姑母是先皇后,皇帝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有出息,也很高兴。
江铣看了长孙乾达一眼,躬身向皇帝行礼。
第66章第66章黄金衣
离宫不比皇城,麟游县没有夜禁,宫中议事便比寻常都更久些。
办完公事,回到别院时,天色都已经昏黄,院里四处张罗着要点灯,松烟将马牵去马厩,珊瑚同砗磲迎上来。
“五郎回来了。”
“嗯。”
侍女们捧上铜盆巾栉,江铣梳洗完,换过一身衣衫,问道:“她怎么样了?”
珊瑚同砗磲对视一眼。
先前江铣被贬谪离京,偏院里上下奴仆都数着日子等着被发卖,可没过几日,却又传来消息说五郎官复原职的消息。恰逢圣上出幸离宫,江铣复职后也不必再往长安,而是直接往离宫去了。
偏院里所有人就又都活过来,收拾行装,仰着脖子也往离宫来了。
国公府炊金馔玉,累代富贵,在离宫附近也营有别业,院中常年有忠仆留守打理,这回伴驾出巡,江恒江谦连同随行的崔氏和郑氏也都住在别业里。他们本以为也该往别业去,可到了麟游县,却又被转送到这处无原来,假山假石,流水木桥,院内景致同江府偏院大有不同,更添几分宽敞与豪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