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反复侵扰寇边,使我生民不得安宁,唯有诛灭。
圣旨是早就写好的,算算时辰,大概是传旨时知道江铣没在值,禁内便发口谕让江铣入宫。这道旨意分明是早就发下,可方才,皇帝却状似无意地让他去征什么薛延陀。
寒风袭来,江铣瞬间觉出一阵冷意。
果然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见他们谈完事情,松烟这才牵着马赶上来:“五郎。”借着给江铣系披风的机会,他避开吴丰悄声道,“墓志铭和碑刻已经修正好,墓穴也已经挖好了,今晚或许就能下葬。五郎要去看看吗?”
“不看了。”
人都死了,空守着坛骨灰又有什么用?装疯卖傻不管用,此时修建墓地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迟早会让孟柔名正言顺地进入宗族坟地,与他合葬。
江铣从腰间抽出枚银花钱,这是孟柔死前留下的唯一遗物,拇指轻轻在上头摩挲一阵,穿上绳子,套在脖颈上。
“陛下的意思恐怕是要即日出发,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
吴丰作为副将随行,松烟也要回家收拾江铣的行装。
松烟忙道:“五郎不回家了吗?”
江铣摇摇头:“我还要去一趟刑部。”
江铣是右卫中郎将,巡查城关本属份内职责,再有家中走失逃奴,托请两县公廨虽是过于声势浩大,可寻人之事也是县衙份数,并无逾越。
只有触犯夜禁这一条,是证据确凿的实际指控。
按大秦律例,触犯夜禁者,笞二十,深夜惊马则再加十下。
大军开发之前,他得先去刑部领了这三十笞刑。
三人正要分别时,江铣鼻尖一凉,抬头望去,漫天轻雪如絮飘然落下。
下雪了。
江铣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应当是……”松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吴丰抢先答道,“今日是二十一,冬至了。”
十一月二十一,今年的冬至。
飞雪落下,大道两边的行人都驻足观看,啧啧称奇,今岁地气热,都以为长安不会再下雪了,谁料竟在冬至这日。
江铣望着飞旋的雪花,微微出神。
今日也是他的生辰。
孟柔曾说过,要给他再做一碗长命面。
终究是没做成。
第49章第49章杏林春
武功四年十一月,大秦出兵大举征讨吐谷浑,次年四月,大败吐谷浑于库山,可汗慕容胡允焚烧粮草,仓皇逃窜。四月末,吐谷浑全国投降,胡允自缢而死。
朝廷再次打了胜仗,消息传到江城时已是仲夏。
竹下县的茶酒博士昨日方说完吐谷浑王拒绝朝贡,屡犯边境,甚至还有使臣在秦议和而大军后方偷袭的不义之举,又有凉州百姓经年遭受寇边,民不聊生,算是阐明此战为何而来。今日原该说到,胡允战败之后如何如飞鸟虫豸四下逃窜,我秦军又是如何奋勇追敌,一路从大非川追到了且末,再说一说那位朝廷的新起之秀——年纪轻轻又英勇无匹的大将军——究竟是如何生擒吐谷浑国主的。
两壶茶水灌下去,正准备慢慢悠悠开场时,却看见抬下满场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