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最近是……”方医工捏了捏胡子,“娘子最近受了什么惊吓?从脉象上看,肝气郁结,心神惑乱,又被风邪所侵。这样,我写个方子,你们速速去煎好给她服下,今夜若是能退热,或许还能救。”
“还能救?”江铣急了,“这是什么意思!”
方医工只道:“五郎且先让某为她施针,看看情况如何吧。”
江铣倒退两步让出空位,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孟柔,因为受了掌掴,又因为发了高热,孟柔两颊殷红,脸色倒比平日还好些,她无知无觉地闭着眼躺在那里,像是酣梦。
她的身体一向康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畏寒怕冷,又是在什么时候竟然差到了这种地步。
方医工说得吓人,但行针过后,孟柔身上的热度便立即退下去,等到砗磲端着煎好的药送过来,江铣把孟柔抱在怀里给她灌下去,再摸额头,便已经退烧了。
折腾快有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把烧退下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方医工仍然皱着眉。
“娘子反复高热,已是损伤了身体根本,便是现下退了烧,说不定还会反复。”方医工摇摇头,“后半夜还是得照看着,额头、腋窝的冷帕都得及时更换,切莫再让发热,也切莫再让她受寒受风。日后也得好好将养着,否则……”
江铣急问道:“否则怎么样?”
方医工抓了抓下巴,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儿才道:“再这么亏损下去,只怕还会反复发热。”
交代完病情,方医工又提笔写下两张方子,交代了煎法和用法,收拾好药箱便要离开。江铣起身朝他行礼:“多谢先生相救,若是不嫌弃,便让下人们收拾间屋子请先生暂住一晚,再看看情况如何?”
方医工仍是摇头:“娘子已经退了烧,只要不再发热便无什么大碍。”临出门前,还是回头嘱咐道,“娘子这病虽有外邪侵袭的缘故,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内心郁结。太过伤情终究是于身体无益,她也要看开些才好。”
这话分明说的是孟柔,可江铣却像被谁打了一棍似的,迟了片刻才点头道:“我会劝她。”
松烟带着赏赐将方医工送回去休息,珊瑚同砗磲也忙了一晚,江铣也让她们回房去,自己一个人守在孟柔床边,时不时给她更换帕子,擦洗身体。
无事可做的时候,便望着她发呆。
上回孟柔出事时,他正与满朝文武一同参与祭天仪程,回到家后才知晓孟柔又是落水又是被罚跪,生了一场大病。大夫人对他积怨已久,不过是借题发挥将对他的怨气撒到孟柔身上。
但这回伤害孟柔的,是他的亲生阿娘。
他又没能护得住她。
“对不起,阿孟。”江铣轻轻抚过孟柔的头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然而被他道歉的人早已陷入沉梦,没有听见一字半句。
……
孟柔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光大亮,像是已经到正午了。
砗磲推门进来:“娘子醒了?怎么这么不赶巧,五郎他连夜守着,今早才……”
“我怎么在这里?”孟柔迟缓地眨了眨眼,她竟又回到了西厢房,“我不是在东院……”
她记得,她是按砗磲的指派去东院送点心,半道上却遇着了长孙镜,后来……
“那都是三日前的事了。”砗磲挂起床帘,扶着她起身洗漱,“娘子在东院晕倒,五郎当场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几日是日夜守着,须臾不离。要不是今早公廨使人来催,说是大将军有要务寻他问话,恐怕也不会离开。没想到娘子现在就醒了,我这就让松烟去传话,让五郎早些……”
孟柔连忙拉住她:“别,别去寻他。”
砗磲一愣:“孟娘子还在同五郎置气?五郎这些时日为了娘子,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担心娘子。娘子既然醒了,总该告诉他一声才是啊。”
砗磲满脸的不赞同,孟柔只得讪讪缩回手。
孟柔不想看见江铣,宁愿他像先前一样日日宿在公廨在外头忙碌,她虽然醒了,但那又有什么要紧?区区一个奴婢醒过来,难道值得江铣放下公务赶回家里来吗?
就算回来了,见上面,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