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他,我们就能做自己的神。”
察觉到白玄眼底重新凝聚的光,李元意捏了捏她的肩膀站起身,将放在一旁的枯荣战旗扛起。
“走吧,是输是赢也该有个了结了。”
天色渐晚,在巨手的遮挡下更显得暗无天日,可竹林之中却蓦然亮起一点星芒,犹如一颗火星落入草原,越来越多的烛火亮起,星星点点蔓延至身后数里,汇聚成了燎原之势,似是一只怒发冲冠的雄狮,跑动着朝前途未卜的前方直冲而去。
深海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被伪神撞碎剑尖的不留名剑蓦然亮起一点金芒。
九天之上的十一睁开眼睛,向下瞥了一眼,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最后的转机给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海浪拍打着礁石卷起雪白浪花,似是将躺在岸上的人的衣角也一并打湿,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不醒的人终于被海浪声吵醒,缓缓睁开眼。
季向庭堪堪清醒,下意识去捂腰腹处的伤口,才惊觉本该鲜血淋漓的地方此刻却全然不觉痛意。
记忆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上一刻才被愚者打入海中命悬一线,此时来到陌生的海岸边,却生不起多少警惕,连同心里那点焦躁也连同阵阵海浪消失殆尽。
他若有所感地扭过头去,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瞧见一道斜靠着的身影,季向庭微微一滞,反而是对方先弯起眼睛笑起来。
“你可算来找我了,倒也不算全然没救。”
季向庭垂下眼睛,过了许久才将一口五味杂陈的气探出来,踩着细软的沙子缓缓走向对方。
真是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对方的长相,可此刻看到蓦然出现的人,却又觉得他从未真正离开过,过往种种逗被他看在眼中。
礁石之上放着两坛桃花酒,季向庭伸手接过男子抛来的酒坛,却先往对方肩上捶了一记。
“你倒是潇洒,扔下那么多谜团给你儿子,现在我打不过人家,这账得算你头上。”
季月伸手揉乱了季向庭的头发,对他的蛮横无理有些无奈又好笑。
“多大年纪了还撒娇呢?回头我定要拖个梦给应家那小子,让他看看你这不讲道理的土匪样。”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了半天嘴,一坛酒见了底,才将不知道偏到何处去的话题扯了回来。
季向庭沉默了一会,仰头躺在沙滩上看着眼前被夕阳染红的浪潮。
“我要回去了。”
话虽如此,可他身体却不曾一动,便连投向海面的视线都不曾移动半分,难得呈现出与话语截然不同的犹疑来。
季月看了眼他的神情,转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哼笑一声:“话都没问完就急着走,便是醒了也没有胜算,我何时教你说话藏头露尾的了?”
季向庭轻啧一声,翻身盘坐在地上盯着眼前这缕残魂:“活着的时候没说几句真话,现在死了还能告诉我些什么?”
两人的脾气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季月磨了磨牙忍住想把这小兔崽子揍一顿的冲动,心平气和地开口。
“我和天上那两位有过交集,甚至能算半个朋友,后来的事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技不如人,连累了你娘亲。”
“我这些事都过去了,想来你也没什么兴趣,你如今瞻前顾后只是在怕,怕再来一次仍保不住百姓,保不住你的枯荣军。”
季向庭唇角惯常的笑终于不见踪影,这么多年过去他难得有被人直截了当看穿的时刻,却又没什么脾气,舌头顶了顶脸颊的肉开口:“是啊,对面可是半个天道,我再无所不能,这仗也是五分靠赌,我自己也没底给所有人一个圆满的结局。”
季月摊了摊手:“所以道理你不是都懂么?非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才一叶障目落得眼下要来找我哭鼻子的地步。”
长者抬手一挥,竹林之中的景象便倒映在海面上:“你看,你不在了天也没有塌,他们自己便能与半神对抗,不用你来做这个英雄。”
季向庭的目光落在正奋力抵抗的几人身上,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松开的迹象,在季月的话语中原本云雾迷蒙的内心此刻仿佛有一点灵光乍现,不由口中喃喃:“所以他们只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