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布帘,湿暖的风便扑面而来,直将人的骨头都吹酥。
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江南景象,古人诚不我欺。
应都原常年积雪,若非应府常年灵气笼罩,季向庭院中的梨树怕是活不过一个月。
他眯了眯眼睛喟叹一声。
“日后身有闲钱,得在此地买处院子……也罢。”
有没有命等到归田卸甲的时候还说不准呢,不如多买些粮草来得有用。
话语极轻,风一吹便散开,在他身后的应寄枝却蓦然抬起头来,长袖下的手指无声一收。
外头是一副草长莺飞的景象,进了城亦是香风阵阵,小桥流水,瓦屋鳞次栉比,一派祥和之意。
季向庭垂下眼眸,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来往的行人间滑过,心念几转。
路上修士倒是不少。
唐家鼎盛不过百年,如今实力却已是仅次于应家,这也是唐意川敢如此觊觎应家的原因。
上辈子应家与唐家的战役季向庭不过是做了浑水摸鱼的杂兵,不知全貌,只是其中关窍,他仍能猜到几分。
即便应长阑的修为足以傲视群雄,可他到底因重伤闭关,又为了剿灭唐家强行出关,无法使出全力,两项权衡下两家差距并不悬殊。
可上辈子应家几乎战无不胜,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来势汹汹的唐家灭了干净,其中定有其他蹊跷。
应家眼线遍布天启大陆,既岁安并未来报,那便是极为隐秘的异样,若要瞧清其中门道,怕是要在这街巷上走上一日才是。
杜家家主称病,只送来了贺礼,平川原另一位贵客——云家主云天明,早已在唐家安排的住处落塌。
初来乍到,总要拜访一番才算不失礼数,季向庭跟在应寄枝身后,刚瞧见唐府的门扉,便看见那屋檐下正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云天明与长渊。
知晓唐意川过去的亲信向来对云天明不假辞色,只是眼下长渊副使虽冷着一张脸,却难得没有直接扭身离去,而是听着云天明说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接过对方手中之物。
如此态度倒显得暧昧异常。
两人虽皆用灵力将声息隔开,季向庭仍轻易听清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无非是一些悔过之语。
往年唐家宴请,云天明可是一次没来过,这次显得这般殷勤,绝非只是想再续前缘这般简单,如今这番会面,也定然另有深意。
两个心怀鬼胎之人,只要稍加挑拨便会分崩离析,即便有所勾结,也不过是为了那点相同的利益。
只是如今形势未明,不敢轻举妄动。
一行人来得光明正大,云天明定然有所察觉,只是他仍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匆匆离去,不愿与应寄枝撞个正着。
季向庭看戏的目光便晃悠悠飘到了应寄枝身上。
他倒是忘了,这位在云天明这边,也不太受待见。
长渊神色自若地仍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密谈被发觉的惊慌,对着应寄枝行礼。
“应家主,家主正处理公务,不便见客。”
应寄枝颔首,岁安便捏着长长的礼单上前,同长渊对起了贺礼。
夜幕降临,长渊看着慢悠悠点完最后一箱物什的岁安,终于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