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剩下的时间在忙碌和重建中飞快过去。
舒染没有再教授新内容,而是让孩子们在重新垒好的那些更矮小土坯课桌旁,反复练习“手”和“工”这两个字。
阿依曼画得最认真。阿迪力依旧没有动笔,但也没有再捣乱。
舒染看了看表,下课时间到了。舒染让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个点名放学。
“石头!”
“到!”
“路上小心,下午帮家里干活也要认真。”
“是!舒老师再见!”石头响亮地回答,第一个跑出棚子。
“春草!”
“到……”
“小丫,牵着春草姐姐的手一起走。”
“好!”
“阿依曼,阿迪力!”
阿依曼怯生生地应了一声。阿迪力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拉着妹妹的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舒染看着他们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连队的土路上,轻轻叹了口气。路还很长。
送走所有孩子,棚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的石灰粉末和孩子们留下的稚嫩字迹。
后腰的钝痛让舒染扶着讲台缓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用铁丝拧了一下那扇形同虚设的破门板,走向连队食堂方向。
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食堂里人已经不多了,过了用餐高峰。舒染走到窗口,递上自己的搪瓷盆。
掌勺的胖师傅抬眼一看是她,动作麻利拿起大铁勺,实实在在地伸到桶底,舀了满满一大勺菜汤,分量比给一般男职工的还足,“哐当”一声扣进舒染的盆里,然后看也不看舒染,转身就去忙别的了。
舒染看着盆里冒尖的饭,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她端着盆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坐下扒拉了两口菜汤,一个身影就端着碗坐到了她对面。
“舒染同志,真巧啊。看你脸色不太好,上午……很辛苦吧?”是周文彬。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关切,还带着同病相怜的忧郁。
舒染咽下口中的油饼,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还好。孩子们……刚接触,有点乱。”
“唉,”周文彬重重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上午在地头做土壤采样,都听说了。赵卫东那个大老粗,又在办公室拍桌子骂娘,还把你那……教学点,说得一文不值。还有那个周巧珍,到处嚼舌根子。”
他摇摇头,语气充满了愤懑和不解,“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我们响应号召,满腔热忱地来支边,想用所学做点事,结果呢?处处碰壁!跟这些……这些人,根本讲不通!他们眼里只有锄头、铁锹、工分!哪里懂得知识、科学、教育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