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脑中犹似雷响,想起不久前接李稷回府,她在橱柜前挑选兜肚被他瞧见,那件兜肚正是鹅黄底色,绣了朵栀子花。
那晚,他们共枕而眠,她寝衣里的兜肚也是那一件。
容玉看回手里的花样,蓦地面若火烧。
“姑娘这香囊是为姑爷做的吧?”青穗也已回过味儿来,但见自家姑娘霞飞双腮,更是笃定内心所猜。
容玉忙说“没有”,扔开那片花样,只道是画错了,另剪了一大片绸布,闷头画起来。
次日,容玉把香囊交给李稷。李稷一看,见得黄色香囊上绣着一小丛洁白的花朵,清新脱俗,却不是栀子花,疑惑地看向容玉。
“我不会绣栀子花。”容玉睫毛低垂,脸庞上有一抹异样的严肃。
李稷唇角微动,大拇指抚摸过香囊上的花样,道:“那这是什么花?”
“茉莉。”
“茉莉……莫离。原来夫人另有深意。”
容玉岂是此意,耳根涨红,掀眼看向他,便欲辩解,李稷已心满意足地把香囊系在腰上,道:“放心,我会每日佩戴,不与它相离。”
容玉看他这笑模样,愈发觉出几分戏弄的意味,质问道:“你为何要我绣栀子花?”
李稷听出她语气微沉,收了笑,道:“栀子花色如雪,香如蜜,清幽独守,不与群芳争艳,我甚是心仪。”语毕,目光含着几分无措与小心,“我提这要求,叫夫人为难了?”
容玉被他像模像样的答复堵住喉咙,又看他眼神诚挚,先前那分似有又无的调笑已然不在,有些话在舌尖一转,终是咽了下去。
“没有。”
李稷便另起话题:“夫人今日要出门?”
春日已至,衣裳渐薄,容玉今日穿着白绫宽绸袄儿、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比甲,底下是大红宫锦宽襕裙子,头发束成挑心髻,斜插一支鎏金点翠杏花簪,瞧着是要外出游玩。
“工部郎中徐大人家的六姑娘递了帖子来,邀我吃茶。”
“夫人的闺中密友?”
“嗯。”
容玉来京城待的时间不算久,参加的宴会很少,挚友也就徐令宜一个。容家出事那会儿,徐家帮忙周旋过,奈何势单力薄,无力转圜。后来,容玉应下武安侯府的婚事,徐令宜跑来府上,跟方氏一起抱着她哭了一回,大婚那日,又泪眼巴巴地前来相送。
如今,两人已有快一个月没见,按日子算虽没多久,但徐令宜惯来黏人,又因她嫁入侯府一事忧心,这厢递了帖子来,容玉自要赴约。
“那我也休息一日,去府外逛逛。”李稷放下书,屁股一抬作势走。
容玉赶紧堵住他:“不可,下个月便要开考了,如今你才复习完《四书》,《五经》没看,策问、八股那些也都没练过。”
“少学一日,误不了事。”
“勤学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辍学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大考在即,光阴贵如黄金,一寸都不可浪费!”
李稷看着她,心想这要是个老夫子说的话,他保准一掌就呼出去了。偏生这是他夫人说的,声声恳挚,句句殷切,满眼皆是对他的盼望。
他被迫坐回原位,委屈道:“可是夫人在外边潇洒快活,却要我一人闭门苦读,岂不是有些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