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他的谎言很薄,顺着稍微查一查就会被戳破,这早就是计划的一部分。通常来讲人性使然,发现一个拙劣的谎后,很难想象到它实际是某些高明谎言的烟雾弹。
因为刻板印象已经形成——一个笨拙而怯懦的人,就连撒小谎也会暴露心虚、漏洞百出,又怎么会真有能力瞒天过海?
现在,正是应当误导对方的时刻。
思路很快清晰,甘霖没有刻意压抑莫名而起的些许慌乱,反倒尽数展露出来,真作假时假为真,他最懂得这个道理。
甘霖睫毛垂落,静而哀怜地发着抖,像是怕极了,须得强撑着自己,才不至于逃跑。
“长官。”
甘霖小声开口,声音发颤。
“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亚瑟已经在身旁蹲下,一个单膝虚虚跪地的姿势,让自己与甘霖持平,微微垂眸看着他,声音依旧很稳。
“不是撒谎,不是晨露的店长林白,不是装作临时工混入星虹科技舞台,或者还有别的?”
他每说一个字,林白的颤抖就更明显一点,临到最后,后者已经剧烈摇头,失声道:
“不是刻意骗您!”
亚瑟愣了一瞬。
他眼睁睁看着林白捂住脸,泪水濡湿了指缝。
“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白摇着头,将唇咬得泛白。可怜的小盘羊,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哆哆嗦嗦地为自己辩驳。
“我的弟、弟弟,”林白哽咽道,“他生病了,情况越来越糟糕。我需要贡献点,长官。”
“我对机械一窍不通,不敢和雇佣兵打交道,没法儿替人维修义肢;我是羊属基因伴生者,力气太小,日结的活儿轮不到我;各种营生多多少少都有自己行当的规矩,也几乎满员了……但是很少有人会在汇织区卖仿生花,偏偏我对编花还算擅长。”
林白胡乱擦着脸,猛地仰起脸,用沁红的眼睛望向亚瑟。
亚瑟眼眸微动,沉声说。
“可你出身底巢。”
“底巢没有什么好医院。”林白鼻音浓重,喃喃道,“底巢……您也知道那个地方,混乱、肮脏,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于乱斗。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又有谁会关心自闭症?”
“阿慈还那么小,他才五岁。”林白肩膀抖动,满头银卷跟着晃。
“我作为哥哥,怎么能抛弃他不管?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