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没有由来没有根据,却让方清昼不轻不重半悬着的心稍稍回落了点。
大脑的记忆可以混乱,但是刻进遗传物质的直觉无法轻易更改。
她一定可以找到锚定现实的关键。
只要她思考。
方清昼支着发麻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走进厕所。穿着衣服,直接站在淋浴头下。
凉水从头顶浇灌,体温的流失刺激得她血管收缩血液减缓,她狠狠抹了几把脸,大口地呼吸,直要将胸腔内所有的废气都倾吐出去。
几次过后,终于彻底镇定下来。
方清昼按住自己的胸口,下方心脏在规律地跳动,她一下一下数着频率,搜刮着大脑中留存中的每一条信息逐次梳理。
直到感知变得麻木,再没有多余的触动。
换完衣服出来,她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走向窗户,抓着密焊的栅栏,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凝视暗得惨淡的夜色。
许久后精疲力竭,佝偻着坐了下去。
·
第二天早上,季和跟她的同事再次来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方清昼这样抱着双腿苟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地坐着。
对方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投来没有温度的目光,彻夜未眠让她脸色惨白得犹如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只有唇齿间轻微的呼吸还带着一点鲜活的热意。
方清昼主动开口:“你说得对,我有问题。我的认知在逻辑上出现了较大的错误。”
季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诚的笑容,让她身上那种精悍锐利的气场都柔和了不少。
她在方清昼面前弯下腰,用堪称温柔的语气问:“所以呢?”
方清昼鼻翼翕动,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一点决绝的意味:“我想知道所有关于【异常测定】的信息。它的初衷,以及,为什么我明明反对,最后又接手了孙青青的治疗?”
这个项目聚集了绝大多数的认知冲突。那里面应该有可以撬开她记忆的钥匙。
季和伸手去抓她的手臂,方清昼躲了过去,她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人走到桌边。
这次他们带了台电脑,季和打开一个播放软件,把屏幕转了过去,说:“按照顺序播放。放心,今天我们会循序渐进。”
视频拍到了方清昼的半个背影,她对面的是狱警跟一个囚犯。
季和的声音贴在她耳边,给她介绍说:“这个人叫梁鸣,是你老师的儿子,也是昨天那个视频里面你提到过的那个‘他’。这个时候正在因为故意杀人入狱服刑。你记得他吗?”
两人的距离太近,让方清昼总是想起昨天的事情,有点心理阴影。她借着摇头的动作,轻微斜过身体,定睛看着视频。
里面的青年确实有点梁老师的影子,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哪怕他穿着囚服,剃着近乎青茬的短发,依旧有种张扬的气质。他五官英俊,眼睛黑亮,嘴角自然上扬,盯着人看的时候,给人一种十分友善亲切的观感。
两人互相客套地打招呼。
“你好。”
“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莫名其妙地笑了。
方清昼扭头对边上的狱警询问:“我把摄像头摆在这里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