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的步子一顿,复又落下。
“你腿好了?”
许栀和有些意外,“刚刚我还以为……”
你腿受伤了。
不对,陈允渡刚刚一直陪自己坐在马车中,就算是受伤,也总得发生了什么。
所以……其实是她压的。
许栀和的话音戛然而止,忍不住伸手遮了遮自己的脸,无济于事。
陈允渡看她伸手挡脸,走在她身边拿下她的双手,眸中闪过一丝极清浅的笑意。
“以为什么?”
“没什么,”许栀和偏开脑袋,目光落在虽水面浮动的船上,“……对了,我记得回汴京的船,不是只有辰时那会儿才有吗?这是新增加的船次?”
“不是,”陈允渡说,“梅公年迈,不可久居船上,此行先去扬州。”
许栀和回头看他,“啊?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扬州?”
陈允渡说:“对啊。梅公挚友欧阳学士任扬州知州,刚好岁底也要回京一道述职,于是书信往来,决定结伴而行。”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许栀和身上,“抱歉,你方才睡着,我没有与你说。”
“没关系,”许栀和摇头,半挽的长发有几根飘落了出来,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黑白对比十分鲜明,她说,“我来的时候也路过扬州,只偶尔见到一眼扬州繁华,现在能再看看,我十分开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原先的困倦被落脚扬州冲散,只剩下一派欣然和期待。
陈允渡看着她灵动的眼眸,万籁俱寂,心如擂鼓——日光落在她的身上,映照她肌肤胜雪,晶莹剔透,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无可替代的生命力。
就连临别的日光,都格外喜欢她。
半个时辰后,大船划开波浪,沿着江水顺流而下。
期间梅尧臣差人叫他们去吃饭。许是梅尧臣是个正经的京官,做的还是最清高中正的国子监事宜,船上的小吏对他极为恭敬,菜色也和许栀和当初见到的有着天壤之别。
方梨还晕着船,但不妨碍她倚靠在床头说话:“我还以为船上半点荤腥都见不着呢。”
王维熙说:“这也是沾了梅公的光。刚刚来的路上我偷看了,其他的饭菜依旧是清炒菘菜梗。”
方梨闭了闭眼。
但诚如王维熙所言,众人沾着梅尧臣的光,吃得心满意足。
许栀和白日睡得时间太久,深蓝的夜幕降临,她也没什么困意,索性穿了一件衣裳出来,坐在甲板上吹着夜风。
有点冷。
她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不过冷也值得。才过十五不久,圆月浩渺,江流汩汩,沿岸集镇灯火次第亮起,宛如画中游。
她算着日期,和来的时候不一样,此行去扬州顺风顺水,估计三四日功夫就能到。这样一想,心中欢喜更盛了一些。
就当她沉浸在欢乐当中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旋即,一件宽大的衣袍落在了自己身上。
许栀和伸手在衣袍上扒拉,露出自己的脸,然后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陈允渡,“你……我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