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笑着语气分享自己的字,但一堆话堆积在胸口,压迫着他的喉管,他干涩地说不出话。
“好听,伯父取这个名字,与你相配。”
陈允渡目光落在他身上,“乐濯,恭喜你及冠。”
今日的梅丰羽虽然头披素麻,但已经簪缨戴冠,翩翩青年,面无血色。
“你这般正经,倒叫我有些不习惯。”
梅丰羽笑容更大了一些,他走到陈允渡的身边,絮絮叨叨,“陈允渡,明年三月你也要及冠了,想好让谁给你取字了吗?不过八成你的字很难超过我了,我的字这么好听,你策马难及……对了,你要是取了字,记得写封书信给我呀。”
他好像又恢复了最开始无拘无束的样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陈允渡应下:“一定告诉你。”
梅丰羽心满意足,“这才对,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又开始絮叨,说起了很多很多往事,往事中陈允渡无处不在,间或抱怨几句父亲勤民但不在意他,又飞快地揭过,开始畅想陈允渡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打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期间陈允渡神色安静,如一棵寂寞青松,听着他的话语,无尽包容。
某一瞬,他强压着的情绪猛地爆发,上一句还是未来的无限畅想,后一句忽然哭腔抽泣。
他放声大哭起来,扯着陈允渡的一片衣袖,嚎啕大哭。
“陈允渡,我没有父母了。”
书中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亡人生只剩归途,他现在还有兄长可以倚靠,可万一兄长……梅丰羽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因此他哭的真情实意,犹如婴孩来到人间的第一场嚎哭。
许栀和背对门逆光而站,看着哭湿了衽领的梅丰羽,心中也生起一抹酸涩。
床上恹恹的梅馥宁忽然轻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低。
“四哥这般伤心,父亲纵使离去,路上也不安稳。”
她唇色泛白,不声不响,许栀和还以为她正在睡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梅馥宁的样子,她面容姣好而苍白,身段纤细,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起,是一个十足的清冷美人。
梅馥宁抬眸,目光正好对上许栀和的视线,下一刹天山雪倏尔消解,她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犹如春风拂面。
虽然这是她们的初见,但因为良吉的存在,对彼此都不算陌生。
“栀和姐姐。”
梅馥宁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梅丰羽,以及在旁笨拙安慰着梅丰羽的陈允渡,轻声唤了她一声,“……良吉哥哥好吗?”
许栀和袖下的拳头微蜷,下定了决心。
她微笑着颔首,“良吉一切都好,馥宁尽可以放心。”
“那就好。”
梅馥宁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