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株雪主动过去扯住青荫的袖子,又主动将头贴在这只非人之物的膝盖上。
灯熄了,殿内伸手不见五指。
殿外的宫人一直关注着里头的境况,见状偷偷摸进殿内,凝神听见床上有一株雪的呼吸声,这才又悄悄退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新皇子多噩梦,这夜殿内时不时就能听到男童低低的自言自语声,这样反倒令人安心,证明皇子人在喘气,宫人们闭上嘴,更如石头般沉默了。
帐子里,一株雪放空的盯着帐子顶。
声音如蚊蝇细小,语气空荡荡地问青荫:“她是死了吗?”
说的是他的娘亲,一句无用废话。
青荫语调十分柔和耐心地回他:“嗯。”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株雪无序地低喃,“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事。”
青荫知道,索性说给一株雪听。
女人名唤阿瑛,是琼州一家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小姐的贴身丫鬟。
她生在平凡之家,有对平凡父母,两个平凡的兄弟,拥有和其他农户女一样平凡的命运,年轻轻轻就到别人家伺候主人。
不平凡的是她的天资容貌,和她遇上的那位小姐。
小姐待她很好,胜过父母亲人,她这一生快乐的一点时光都在这位喜欢读书写字性格柔婉的小姐身侧。
后来,琼州城破,小姐的家也破了,小姐一家被杀,小姐不够貌美被武烈帝随手赐死,她则因为脸蛋漂亮被留下性命,成了武烈帝的女人。
在死的那一刻,女人口中唤着小姐的名字,并没有唤一株雪。
青荫知道这小姐是她此生挚爱,是她在结束生命前最想见的人,不过和一株雪,他并不这么说。
他说:“你娘亲是念着你的,雪儿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爱你。”
“你看,便是我这样的天生鬼物,也巴不得做你的母亲。”
一株雪侧身趴到青荫胸口上。
在一片冰冷的死寂中,默默流泪,无言睡去了。
08:
翌日清晨。
青荫被阳光烫醒。
他原本只是畏光,在皇宫这地方有王气坐镇,便比平时虚弱许多,畏惧就变成了有形的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