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暮色四起,眼看着雁惊寒终于被姜落云哄回了树下,他这才转身往暗堂奔去。走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他脚下微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这是十一在路过上一个城镇时买的,彼时他正在给马匹补给,听旁边之人谈到有个店铺的杏仁糕做得不错,还未及深想,便去将之买了来。
买完以后才察觉不对,暗道等公子来吃,只怕这糕点都要坏了。
然而他却仍旧将这一包杏仁糕仔细带了回来,此时打开一看,才发现糕点早已碎成数块。他摇了摇头,暗道公子只怕见了便要嫌弃,但他心中却并不如何失落,只自顾自捻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便被那甜腻的味道弄得皱了皱眉。一面想着不知雁惊寒为何如此嗜甜,一面又想下次得买些便于携带的东西。
这糕点自然没能落入雁惊寒口中。自那日以后,又过了半月,对方却仍旧未曾现身。想到什么,十一心中已隐有所感,然而他却仍旧固执地等着。直到某一日,他终于禁不住找首领询问,却只得到一个“此事不必再办”的答复。
闻得此言,十一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何感受。他早已知道,雁惊寒拥有太多,对自己而言举足轻重的东西于对方而言兴许只是一时兴起。正所谓人各不同,他直觉自己早有预料,因此并不如何伤心难过。只是他彼时到底也只得十一岁,偶尔亦忍不住心生埋怨,怨雁惊寒那日在后山之时为何要跑回来,怨他为何不来与自己道别。
十一接过那枚属于自己的令牌,回到房中将手帕、夜明珠尽数掏出,打定主意将这一切抛诸脑后。
然而今日,他却又忍不住来到“云栖院”外。就好比他终究未曾舍得将与雁惊寒有关的东西丢掉,好比他下意识选了“十一”为自己命名,许多事情到底不是你想舍便能舍下。
十一脑中时常闪过与雁惊寒相处时的种种。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刀剑之间,亦能有温情可言,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除了杀人还能慰藉人心。
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好似不能停下,此后经年,十一便一次一次如这般在远处偷窥着。
他见到雁惊寒将两只死去的兔子偷偷埋入院子外边,见到他又一次埋头哭泣,见到他发奋练功,见到他渐渐受了伤也不言不语,见到他从小小的孩童长到长身玉立。。。。。。直到某一日,任凭他如何拼命,甚至将轻功练至一绝,也终于无法再悄无声息靠近他身周半步。
他的小公子终究还是打败了他。
不,或许他早已一败涂地。
十一说不出自己是何时对雁惊寒动了心思。起初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早在又一次看见对方眼泪时便已消弭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令他心神难安的怜惜与担忧。
直至对方长大成人,他这点怜惜和担忧又不觉多了几分惊叹赞赏。
他日日看着对方,浑然不觉这身影早已融入骨血,直到某个深夜,雁惊寒骨肉匀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梦中,十一恍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湿重衣。
那段时日,他刻意不去关注对方动向,然而情爱一事,本就如种子开花结果,一旦落地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躲避引来的只是令人痴狂的思念与妄想。
十一终于明白,他对雁惊寒的情与爱并不是一念陡生,而是在千千万万个日夜中由千丝万缕的情绪交织而成,绵长而有力,汹涌而不可解,早在不知不觉间束他手脚,缚他身心。
自此以后,他只有站在对方身后,方能稍得安定。
作者有话说:
十一。。。。。。多多少少是有点痴汉的(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