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转过,他几乎是下意识笑了笑。接着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鲜血将那帕子弄脏了,又有些着急地皱了皱眉,连忙将它放在腿上擦了擦。然而帕子白净,沾了鲜血又岂是这么容易擦干净的?见状,他只得无奈地停下动作,眼角余光扫过边角处的花纹,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巷子里漆黑无光,十一一身黑衣几乎辨不出行迹,这一方帕子却又如此显眼,将他在黑夜中点缀而出。他手指微动,近乎珍惜地又将那帕子原样叠好,收回怀里,这才接着将伤药掏出。
药仍旧是雁惊寒上次给他的,用过这一次便再无剩余。十一撕下下摆处的衣裳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番,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瓷瓶,顿了顿,终是又将它揣回怀里。
快一个月了,不知公子如今伤势可全好了?他在心中暗暗忖度,想着这次回去兴许便能见到对方,不觉又生出一点力气来。
十一上完药后,又在原地调息片刻,直等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这才运起轻功往外走去。他先是钻进一件成衣铺给自己换了衣裳,乔装打扮一番。接着又顺手在街边买了几个包子,待填饱肚子后,又到马坊处挑了一匹好马,这才往揽月楼奔去。
此次任务暗堂给他们的期限乃是三天。他们三人在前一天晚上连夜出发,第一天下午到了任务目标所在之处,待摸清形势后,又暗中布置了一番,等到深夜方才动手。
此时已是第二日白天,十一身上有伤,即便是骑马速度也不比平常,加之他已连续奔波两天,故而这日晚上便着意选了一个地方休息。
到了第三日,方才一路不停,趁着入夜之前回了揽月楼中。
虽说中途曾休息调整,然而十一本就伤得不轻。为免引人注目,一路上也不曾找大夫看过,只自己草草处理过便算。到了此时,他已是满身疲惫,伤口处更是隐隐作痛。
然而他下得马来,却并未立时赶回暗堂,而是运起轻功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十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作想。他只觉太累太沉重了,想要看一看雁惊寒究竟在做些什么,几乎不及细想便已朝“云栖院”而来。也不知公子心情可好些了?以他如此闲不住的性子,手伤之后只怕更是难受,又不知该如何折腾丫鬟小厮了。想到这里,他脚下步伐不觉又加快了一些。
十一想得果然没错,他估摸着位置到了“云栖院”周边,寻了一处隐蔽之处待着。因着怕守卫察觉,他不敢离得太近,便只远远朝院中望去。其实以他如今的距离,原是无法看到院中景象的。然而雁惊寒今日不知为何,偏偏爬到了院中一棵树上,十一定睛看去,就见底下一众小厮正搭梯爬树想要请他下来。
由于隔得太远,十一只能依稀辨出雁惊寒身影,看不见他手上伤势究竟如何。然而他眼看着对方为着甩脱下方小厮伸出的双手,一个灵巧的翻身便又往上爬了一截,自觉他这手应当是好得差不多了,不由得心下稍松。只是下一秒,眼看着对方不管不顾,有些冒险的动作又忍不住提心吊胆。
雁惊寒这段时日着实过得很不开心,好不容易手上好些了,立刻便想出去找十一比武,然而娘亲却非要让他再多休养几日。他心中原本还记挂着姜落云打他之事,但那日回来后,眼看着娘亲垂泪道歉、后悔不已,那满心怨气顿时便像露了气的筛子,立时泄了个干净。
雁惊寒自觉娘亲那日必然是气坏了,才会失了分寸,如今见她如此担心,也不忍心多加忤逆。
他心下暗自计较,想着再过两日便是父亲来找他考校武功之时,届时再请父亲放他出去好了。却不想到了日子,雁不归却不曾现身,只着人传信,说如今不在楼中,等回来那日便来看他。
雁惊寒在院子里等了这两日,早已耐心耗尽。见娘亲还不肯放他出去,更是气闷不已,将院中众人好一阵折腾,眼看着他们手忙脚乱,这才稍稍好过些。
只见他攀在树上,故意弯腰将上半身探出。围在下边的侍女见状,立时便往上跳起伸手来够他衣袖。却见他手腕一扬,反倒是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那侍女被他弄得披头散发,顿时好一阵跳脚。雁惊寒看了看她,似乎有些心虚,然而不过片刻,却又梗着脖子大声道:“谁叫你们不放我出去!”
话音落下,他彷如泄愤一般又往上窜了一截,直像个猴子似的。
这调皮捣蛋的一幕落在十一眼里,却令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只觉雁惊寒那方是如此鲜活热闹,仿佛能将所有的黑暗沉重涤荡一空。
直等到暮色四起,眼看着雁惊寒终于被姜落云哄回了树下,他这才转身往暗堂奔去。走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他脚下微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这是十一在路过上一个城镇时买的,彼时他正在给马匹补给,听旁边之人谈到有个店铺的杏仁糕做得不错,还未及深想,便去将之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