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惊寒除了手脚经脉处以外,真正严重的都是内伤。雁惊鸿虽然对他时有折磨,但很注意留着他一条命,或许是见他已无内力护体,沦为废人,因此下手时倒颇有分寸,外伤反而不重,想及此他淡声道:“不必。”
十一却似乎有些犹疑,按理来说,主上有令,作为暗卫便只要遵照执行即可,他却又开口道:“请主上恕罪,属下粗通医理,能否允许属下为主上把脉?”
雁惊寒听了这话,略微抬眼看他,脉搏乃是习武之人命脉,这暗卫嘴上说着恕罪做的却都是大逆不道之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内功皆废,还在意什么脉搏,便递出手去。
十一直觉自己被这目光刺得如芒在背,他何尝不知道雁惊寒对他的不信任,然而他别无他法。看到对方松口,他在心里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捧过那只手,一只手隔着外袍虚虚托着手腕处,另一只手则轻轻掀开两层衣袖,伸出三指隔着内衫搭在脉搏上。
雁惊寒见他这样,在阴暗中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经脉具断,内功尽失!十一只觉有一根长针顺着他的天灵盖刺入,扎得他浑身刺痛,几欲癫狂,本来怀抱着的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也彻底破碎,他心中刹时涌起无尽恨意,恨不能将雁惊鸿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雁惊寒眼看着他小心翼翼托起自己的手,连把脉都隔着内衫,神情可谓温顺恭敬,然而下一瞬却突然涌出无尽的杀意。他心下一惊,等定眼看去,却见对方很快就收敛气息,又恢复成恭敬跪着的模样,垂着头问道:“主上可冷?属下去捡些柴火来?”
经脉不通之人气血不畅,加上没有内功护体,雁惊寒确实觉得有些冷,然而他没有错过暗卫说话时的颤抖,只命令道:“抬头。”
十一闻声抬头,雁惊寒见他眼眶泛红,双眼圆睁着尤刺出无尽恨意,像择人欲噬的猛兽,面容都几乎扭曲起来,却在直面自己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敛了神情,又恭敬道:“请主上恕罪。”
这句话他今晚已经说了几次,好像自己是个动不动喜欢罚人的主子,雁惊寒看着他,双眼不辨神色,终于开口问道:“为何救我?”
对面的人听了这句问话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抬起眼道:“主上曾于属下有救命之恩。”
声音是明显的坚定决然。
救命之恩?雁惊寒不由得在脑中回想,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什么样的救命之恩,值得对方这样替自己恨一个人?
雁惊寒没有细问,他大概能猜得到,所谓的救命之恩对自己而言,很可能只是一件顺手为之的小事,对方却心心念念,想着报恩。
他不由得有些唏嘘,血肉至亲恨不能将他啖肉饮血,一个毫不起眼的暗卫却来雪中送炭,不顾生命危险将他从地牢中劫出,只为一报自己想都想不起来的所谓救命之恩?有意思,反正这副身躯也没几天好活了,他自己识人不明甘愿认栽,但能在死前给他那个好弟弟添添堵也没什么不好。
雁惊寒抬眼看向身前人,突然说道:“我饿了。”
他这话题起得突然,十一显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他便低头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请主上稍待。”
说着便将夜明珠轻轻放下,起身往洞口走去。
走到洞边,十一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回头看向雁惊寒。只见对方正合目靠在石壁上,夜明珠光线柔和,照在他脸上竟显出一种异样的安宁来。雁惊寒好像丝毫不担心追兵来袭,也不担心十一会否丢下他独自逃走。
十一知道,他的主上不可能警惕心低到如此地步,对方是真的不担心。想到此处,十一心中一紧,目中满是悲色。
等人走了,雁惊寒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洞口,捡起那颗夜明珠在手中把玩,神色晦暗不明。
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让十一去找食物显然是不明智的,回雁山中估计全是雁惊鸿步下的杀手,正一刻不停搜捕他的下落,然而。。。。。。
雁惊寒盯着手中的夜明珠,颇为无聊地在心中默数时辰。
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雁惊寒感觉到有人落在洞口,那人身上还有血腥味隐隐传来,应是十一。他虽然内力已失,但常年习武练成的身体反应还在,雁惊寒不用睁眼便已猜到来人身份。
十一从洞口走进来,步伐轻微,中途步子停了停,雁惊寒猜他应该是放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接着对方越发放轻了动作呼吸,朝自己这方走来,雁惊寒心下一惊,随即又放松下来,等着看他动作。
他心下猜疑,等了好一会儿,却只感觉到十一停在自己身前,半晌未动,等到雁惊寒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心中一动,突然想到这人该不会以为自己睡着了,在等他醒来吧?念及此处,雁惊寒倏然睁开眼睛。
那夜明珠仍然被他握在手中,他睁开眼,便刚好看见十一一双眼睛正静静看着他,然而还不等他反应,十一已经低下头来紧跟着道:“主上。”
雁惊寒微微皱眉,他无法忽略那种被人一瞬不瞬紧盯着的感觉,然而他扫了一眼,十一与他仍然保持着主仆之间该有的距离,不多不少,夜明珠在手上转了半圈,雁惊寒淡淡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