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疍村是受过吴承鉴恩惠的,又都与疍三娘亲,所以一叫就来了几十艘船,三娘的堂兄翁雄带了一两百号人来,准备轮番上船给疍三娘挑。
疍三娘道:“又不是要开这艘大船去打仗,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真要打仗,这些人也不够。”翁雄道:“总之你尽管挑就是。挑剩下的我带走。”
疍三娘在官商两道眼中地位卑贱,可在在疍村她的形象却伟大感人——为了家人卖了自己入花行,跟着又让吴三少大笔大笔地出钱,救了整条遭灾的疍村,这可是舍己为人的菩萨行啊。更别说这几年来她对附近的疍家多有救济——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许多疍家儿都乐意为她效力。
疍三娘看着那些已经上船的疍家兄弟姐妹,不好下决断,又来向周贻瑾求助,周贻瑾却不客气,就挑了二十几个手脚伶俐的后生,留在船上做打扫,又挑了十几个壮汉,留着干粗活,又挑了十几个悟性不错的,跟着水手帮忙操驾花差号,,另外挑了十个疍家少女,交给疍三娘去安排。
疍三娘要给这些人安排住宿,谁知翁雄道:“他们怎么能住大船上,可别脏了这里。”
疍家儿被地上人欺压惯了,非但不敢反抗,反而生出种自卑感,按翁雄的意思,就用十几条小渔船挂附在花差号周边,白天就让这些人上船干活,晚上就让他们回小渔船睡觉。
疍三娘道:“那怎么可以!那样太失礼了。”
那四十几个被挑中的人,却都觉得这样做没什么问题。
翁雄说:“那就这样定了吧。”
周贻瑾又招呼了翁雄到一旁来,对他说:“或两日后,或三日后,会有宵小上船偷盗抢劫,说不定还要杀人放火。”
翁雄吃了一惊:“什么!谁这么大胆?”
周贻瑾不答反问:“你们疍村之中可有些力大胆壮,敢与盗贼搏斗的么?”
翁雄道:“我们疍村不敢抗法,不敢抗汉,也不敢得罪旗人老爷,但贼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也要奋命一搏的。”
周贻瑾道:“这两天我会在船上安排一下,需要你那边再出八十到一百个人左右,能抽出这人手么?”
翁雄道:“没问题!附近十几条疍村,都常受三少、三娘的恩惠,我招呼一声,别说一百人,三四百人也没问题。”
周贻瑾道:“不要搞得太大,要把事情做得隐秘些,离花差号大概二里处有个刚刚露出水面的小沙洲,你暗中挑选人手,后天晚上开始,便将这百余人召集起来,开船到那沙洲附近,到了那里再说明缘由。若花差号上未举信号,你们不用过来,若见信号,马上发船来援,具体要怎么做,我回头再与你细说。”
翁雄一一答应了,不过他在疍家儿里是难得的胆大心细,忽问:“周师爷是怎么知道会有贼人要来的?还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来?”
周贻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这一笑犹如江海交界处一轮红日初升,说不出的明光灿媚,翁雄没来由地感到脸上一热,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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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第二日就要是第二次保商投筹会议了。西关吴宅,不知道今夜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左院里头,春蕊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说话,幸亏吴承鉴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让房里的丫头们多多少少安心了几分。
晚饭过后,吴国英忽然把他叫了过去,说道:“走,跟我去叶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