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时九眼巴巴地把喻舟夜送上车,看着他哥从小区的路开出去,转身朝林家走回去。
能让喻舟夜在这个已经放假的、阖家团聚的时刻,离开林家这么温情的小房子,离开他曾经住过十七年的家……
在特意空出来行程的春节里,独自外出。
喻时九感觉那点心慌越发明显了。
很微妙的一点心慌。
它不是滔天巨浪,可是它就像退潮后留在海岸上挣扎的小鱼。
太小了,小到一眼望去,风平浪静,要踩着脚走上去,蹲下来才能看到,尽管已经一半都扎在沙土里,寻求生机,另外一半仍旧被失水影响到差点死去。
因为喻舟夜这个人,很难让人看清。
因为他不会骗自己,所以他会选择去会沉默。
让喻舟夜不想说的时候,除了沉默就是隐瞒,就像现在一样。
他不想说谎,他就会说自己是有事要处理。
可事实是,如果是平时,喻舟夜会直接说他要去开一个什么样的会,要去见一个什么样的人,要去谈一些什么样的事,而不是今天,似是而非地、笼统地敷衍。
他哥自然不是有心敷衍的,喻时九不相信他哥对他敷衍。
但是他哥也只是想安抚一下他的情绪罢了,并且这件事,一定是不希望他知晓,而喻舟夜自己又不便去隐瞒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喻舟夜这么为难?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比生死离别,比跨越了不能拥抱的鸿沟,还要让喻舟夜为难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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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二老都是教授,教书育人多年,一到过年的时候,难免会有上门来的学生。
反而是他们的亲戚不再往来。
很多年前那场林婉清的苦难,在滨海传得满城风雨。
灾难会在相传的人的嘴里变成精彩纷呈的戏言,再去找一找这个漂亮的女大学生的照片,“夸”上几句。
会有人同情,会有很多很多的人骂她太傻活该,而林家那些亲戚们,真正认识林婉清的人,对他们一家分外避嫌的姿态,一直维持到林婉清跟了喻老爷子的新消息出来,才又一窝蜂的围上来。
不过都被林家的二老关在门外。
从此,走得走散得散,默契地互不来往。
大家住在一个城市里,各自安好,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好像林婉清也并不是他们的某一个亲戚,某一个认识的朋友。
不同的是他们曾经教过的学生们,年年都来看望。
在林家的时间,喻时九帮着二老招待了上门来访的学生,也没有问过为什么没有亲人来访。
只有荣玉怕他多心,草草解释了两句,只用林婉清病重需要用钱,麻烦了不少的亲戚,一笔带过林家差点家毁人亡的劫难。
原本他还会再留一天,如果他哥哥会在的话。
他也想体会一下,他哥哥小时候是怎样跟着林婉清和二老,对着客人问好的。
但是他哥走了,喻时九待了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让他不安的心慌的情绪愈发如影随形,再也住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