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程度改装的载具上装配着重型机枪,那些千疮百孔的车身上还残留着亮色的彩绘喷漆,宁钰甚至都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那肯定是杨飞辰的手笔。
可是候鸟的车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宁钰的思绪一顿,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好消息是,他还活着;而坏消息也是,他还活着。
突然钻回脑内的记忆带着发烫的温度,瞬间吞没了他整个脑袋,宁钰猛地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床边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把靠在床头的椅子都没有。
落空的视线轻轻低垂,他看着那片留出来的空位,只觉得万分侥幸,感慨自己之前那一番真情流露,应该就只是在梦呓而已。
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巧合,会刚好让李鸮撞上他做梦的时候。
好在现在看来,整个房间里也就他自己,所以不管之前那些话说得再怎么直白,充其量也丢不了几个人。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只有自己的狭窄房间,无比庆幸地松了口气,而在那庆幸之余,他平静的心跳却又莫名地开始有些加速。
他好像又有机会把话当面告诉李鸮了。
不过这次机会来得实在仓促,他的情绪还停留在那场真实到混淆记忆的梦里,只是还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情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鸮本人。
不等这股情绪酝酿多久,那紧密的房门就吱呀一响,被人轻手轻脚地压下门把,缓缓推了进来。
来人的身影刚探进房门半步,就看到了靠坐在床头的宁钰,他拎着布袋的手一下子顿在半空,随着啪嗒一声,那没了提力的袋子,就直直地落到了地上。
“宁!……”
嘹亮的声音半道刹车,像是回想起自己被着重警告过,要让人好好静养休息,杨飞辰一把抬起手,赶忙捂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压低声音语速匆匆道。
“……宁钰!你你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晕不晕,哪儿难受吗,想吃点儿啥吗?……”
那嚷嚷却又并不聒噪的絮叨落在了屋内,往这孤零零的房间里平添了不少人气。
宁钰看着他埋下身捡起布袋,轻轻弯起了眼:“没事儿,不用担心,我一觉起来已经好多了。”
杨飞辰闷闷地点了点头,几步大跨径直跑到了床边,他垂下手往袋里一掏,抓了把药就放在到了床头柜上。
“鬣狗说你这会儿可能会醒,我就先跑你这儿来了。”杨飞辰拖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坐到了床边,他瘪起嘴,压下的眉间聚集着团明显的水汽,“吓死我了,得亏你挺过来了,一开始你这脸比纸都白,我感觉你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
宁钰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那我现在不都成干尸了。”
“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杨飞辰红肿的眉眼在绷带之间一挤,无比严肃地抬起手比划起来,“那血一路走一路掉,你是没看到雕鸮都成啥样了……我都害怕他直接给自己来一刀,插根管子就当你的血包了。”
“啊……”宁钰轻轻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出了杨飞辰描述的离奇画面,他仔细琢磨了片刻,又发现这好像确实是李鸮干得出来的事。
“哎卧槽!差点忘了!”杨飞辰一拍大腿,腾地一下站起身,直把椅子往后挤开了几分,“我现在去喊他过来,你坚持住别睡啊!”
宁钰被他这一嗓吓了一跳,眼看他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赶忙坐直身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等等!”
“你……你先别去。”宁钰有些心虚地收回手,草草补充了一句。
杨飞辰满脸疑惑:“为啥?”
“不为啥。”宁钰一下子错开眼,也找不到什么站得住脚的由,干脆就着杨飞辰那几乎被包扎成木乃伊一般的脑袋,默不作声地转移了话题,“你这伤还好吗,怎么感觉你看起来好像比我更需要这床位。”
杨飞辰的思路一下子还真被带着跑了,他摆了摆手,转回身又郁闷地靠回了椅子里:“小意思,我这就是看着唬人,实际上屁事儿没有。”
他挂着脸拍拍自己的肚子,瓮声嘟囔着:“最严重的就是这儿了,那会儿降落的高度不够,摔了个狗吃屎,我他妈现在还觉得肚子里全是沙。”
“沙子总比血来得好,人没事就是万幸了。”宁钰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转念一想,又开口问道,“不过说起来,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