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得唾沫横飞,小眼睛里全是光,看李向南的眼神像看神仙下凡,“那什么钒酸铵、致命布鞋……你怎么琢磨出来的?快给我讲讲!以后我宋子墨出去吹牛,就说我跟破获惊天大案的李大神医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他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瞬间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旁边的王德发没说话,只是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李向南另一边的肩膀,厚实的巴掌带着老朋友的实在劲儿。
他黝黑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
“向南……好!真好!”千言万语,都化在这朴实的两个字和那满含激动与骄傲的眼神里。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化学名词和刑侦技巧,但他懂李向南熬红的眼睛,懂那份为朋友、为真相拼尽全力的情义。
角落里,医生三人组站在一起,气氛截然不同。
卢定坤,这位保健局的首席医师,拿着那份详细描述磷化锌中毒原理、气体扩散路径以及李向南抢救沈玉京过程的报告复印件,看得极其专注。
他习惯性地摸出听诊器,无意识地在手里转着,仿佛在听那纸页上流淌的、属于另一个医生惊心动魄的思维风暴。
半晌,他才摘下老花镜,长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李向南的目光复杂难言:
“气体吸入……利用牢房结构……高渗糖、地塞米松、呋塞米……液体石蜡包裹……”
他低声喃喃着报告里的关键词,像是在重温一场凶险万分的手术。
“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上,又每一步都精准无比……向南啊,你这手‘医道破案’,算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开了天眼了。”
语气里,是前辈对后辈惊艳绝伦表现的由衷折服,也有一丝被时代浪潮拍在沙滩上的喟叹。
王栋,返聘回来的老院长,此刻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他凑近卢定坤手里的报告,手指点着上面关于利用银器变黑反应锁定毒物分解的关键段落:
“卢老师您看!这个思路太绝了!完全跳出了常规毒物检测的思维定式!利用的是磷化氢与银离子的经典化学反应!简洁、快速、现场可操作!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现场物证检验思路!”
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看向李向南的眼神充满了炽热的欣赏,“如果我再年轻几十岁,我都想拜李向南为师了!”
那份对专业极致能力的向往,毫不掩饰。
刘一手,这个平日里有点玩世不恭的外科圣手,此刻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他抱着胳膊,歪头看着李向南,眼神里是少见的郑重和探究。
“我说小李,”他挑了挑眉,“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我听人说现在国外出现一种超级计算机,你是不是装了这玩意儿?”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但语气里那份真切的敬佩和“老子服了”的意味,清晰可辨。
“能把人体病理反应、毒物化学特性、建筑空间结构、心理行为轨迹……像拼七巧板一样严丝合缝地拼成真相图,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以后谁再说医生只会看病,我刘一手第一个抽他!”
他伸出大拇指,冲着李向南狠狠比划了一下。
会议室里的气氛,在各方不同角度、不同层次的震动、后怕、感激、敬佩的冲击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份案件本身的沉重阴霾依然存在,像一层无法抹去的底色。
但在这底色之上,一种名为“真相大白”的振奋感,一种对“邪不胜正”的笃定感,一种对“智勇无双”的由衷钦佩,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地投射在每一个人心头。
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那个靠在窗边、显得有些疲惫的身影上。
李向南依旧沉默着,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脸上并没有破获大案的志得意满,只有一种经历巨大风暴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