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惜了,他本不该死这么早的。他是个温和、多礼的人。”
他是个暴躁、粗鲁的饿鬼,她该死。
一只在烛台的蜡烛于此时烧尽,临终的光芒在忸怩,仅剩的烟火在闪动、挣扎,发出的光线明亮、焦黄,艾莉亚感觉四周的神祇塑像全在盯着她看。
“但他就是死了。”他死前甚至没有看到凶手长什么样,也许没有人看到,或没有人看得清,她依靠的并不是黑白之院教授的东西,而是西利欧佛瑞尔教授的水舞者技能。
“是谁杀了他呢?”
命运,她想说,但这种话对她来说太奇怪,“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亚。”
“一个带着荣耀的姓名。黑白之院容不下荣耀,更容不下傲慢。”他的笑容稍稍被收敛,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你不会成为我们的一员,这里容不下你?”
“你想赶我走?”
“是你在赶自己。我们尝试训练你,但你拒绝听从命令,不仅如此,你戴着神庙的面具带走不该带走的生命,你在亵渎千面之神,我们不需要这样的人。而且,你会给布鲁斯科一家带来危险,猫儿这个身份也将死去。”
她知道,如果她说错话,就要离开这里,但她有准备。
“你听错了。杀死沃顿的是临冬城的艾莉亚,与猫儿无关。猫儿也很少踏足沃顿死去的街道,她与此事无关。”她没有借助猫儿的力量,她想说。“你们什么也没有教那女孩,所以她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水舞者的力量。这件事与布拉佛斯无关,“这是波顿与史塔克的恩怨。”
“一样冒失,但可以认为你并没有亵渎神灵。我们之前一致认为你不适合留在这里……你可以继续留下来,接受观察。接下来还会有训练,你恐怕不会喜欢。”
她不想探究“我们”都谁,其中部分人将会对她的弟弟下手,这是横在她心中的一道刺。
艾莉亚觉得这句话就是对她下的饵,她是勇敢者,不是懦夫,不想回避,“除非没用。”
“绝对有用。”他露出了最和蔼的微笑,带着她穿越了黑暗的廊道,经过无数的石像和不明的雕刻。“无面者应该适应多种环境,无论是黑暗还是嘈杂或是绝对安静,无论是混乱还是秩序。你明白么?”
不明白。“明白。”
两边的雕刻都在看着她,但她不怕,它们都死了被封印在石块之中,经受烟熏火燎,沉默地驻足在此,而她活着,可以接受秘密,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这些雕刻的神像不过在这里吓人、或展览而已,或许他们也是马戏团放出来的狮子、猴子。
而我是冰原狼。也是猫儿。
“撒谎。”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流浪儿说,“给我们的女孩拿一杯热牛奶。”
她没想到会喝热牛奶,她迟疑地望着他,他也微笑着回应,看起来不准备回应她的任何问题。
“你怕了?”他问。
“我什么都不怕。”她接过牛奶喝了下去,里面有烧焦的红糖味道,回味中略有苦涩,某个瞬间她以为是甜睡花,但慈祥的人想要杀她有无数种办法,她不担心是这种。
将一杯牛奶喝下肚后,她将杯子递回流浪儿,“不过一杯而已,我觉得还可以喝得更多。”
“更多可不行,你太瘦了。”他看向她的身躯,然后转头而去,“现在去睡,明天你可以尝试侍奉。”
当晚,她没有回归自己的狼群,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猫,游荡在运河旁,在房顶上不断跳跃。猫儿不惧怕布拉佛斯冰冷的空气,也不在乎凝结在毛发间的水珠,她从残留着其他猫儿味道的墙角小心走过,顺着一丝水产的腥味颠簸着颤抖的腹部钻入浓雾之中。
她为这只猫取名纳梅洛斯,或是自称纳梅洛斯,但从无人询问它的姓名。
她觉得腹部有些疼痛,但猫儿会忍着病痛,不会向任何人、任何猫透露——向同伴示弱的猫无法在布拉佛斯生存,她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道理,似乎天生就懂。
每只猫儿都会有自己的栖息地,但她没有,或者说,她的栖息地并不安全,她要将腹中的小猫崽安全诞下,就应该选择更隐蔽的地点。相比纳梅洛斯,她知道更多选择:黑白之院不错,但需要纳梅洛斯战胜心底的那丝畏惧;黑羊仔号的船上也不错,那里夏日群岛的水手喜欢猫,多半会允许纳梅洛斯在船上产仔,或许她还可以期待一些鱼,但纳梅洛斯不是乞丐;某个叫艾莉亚的女孩杀死沃顿后躲藏并且睡着的破烂瓦舍也不错,那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没有猫喜欢踏足那种地方;还有伊兹巴洛创建的门剧团,那里人来人往,不仅有戏剧可以看,还可以接触各种人物,如果要培养小猫如何识别坏人和好人,并且了解一些戏剧知识,那里是最好的地点,但她不确定纳梅洛斯本身是否同意这样做。
她感受到腹中的动静——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怪异——她知道离这些小家伙正式出世还有些时间,她还有时间为纳梅洛斯选定生育地点。但现在,最好让纳梅洛斯饥饿的肚腹填充一些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