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为权力活着,为统治三清天活着,为坐稳最高处的位置而活着。
“但唯独不能为了爱,为自己活着。”
……
“所以,放弃你的真心吧。”
泪水越擦越多,逐渐模糊眼前的整片世界。
困在心中的小人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看不见的坚硬墙壁,通过她剧烈扩张的瞳孔,对两人不住高喊着:“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你们算得了什么,都是跪在我脚边的臣子而已!!”
可喊到最后,九昭倏忽发现。
那道逐渐变厚,连声音都要消弭的透明墙壁,并不受两人控制,而源于她的内心。
承担责任,握住至高的权柄。
放弃真心吧。
放弃真心——
便永远不会再伤心。
……
九昭睁开眼睛。
被锐利如刀的言语扎进灵魂的刺痛感,仿佛仍然留存在脑海深处。
而同样触感明晰的,还有堆积在她眼梢,尚未滑落的温热泪水。
双目定定望着上方,她思考了好一阵,才明白执念梦里,那些真实的兰祁和扶胥未曾说过的话源自何处——他们是她内心墙壁的外部投射,是她连续经历情感和责任夹击后的自我怀疑。
那一声声令人无力招架的诘问,是她隐藏起来,不愿面对的现实。
在卸除所有防备的梦境里,她忍不住将其拾起。
感情、责任,孰轻孰重——
自我的意志,又该何去何从?
持续了几天几夜的高热,终究在体内留下了后遗症,待九昭还要继续审视内心,那额头两侧的脉络突突跳痛起来,打断了她无处释放的情绪。
九昭想要施力捂住,双手却沉重到仿佛绑了千斤顽石,根本不听使唤。
上次大病一场,还是四千五百年前她为兰祁呕出心口血的那天。
九昭直挺挺地躺着,等待那股僵麻感消解,同房顶的椽木大眼瞪小眼半天,倏忽想起,曾经在学宫中听那些情窦初开的同修们叽叽喳喳聊天,说失恋就如同生病,感情不深的不过像是吹风着凉,咳嗽几天就会好。而感情太深的,想要痊愈,须得去掉半条命。
这场高烧确实去了她半条命。
可醒过来,九昭发现自己依然没有痊愈。
四肢的绵软依旧没有褪去,她艰难侧过头,想呼唤大概候在门外的朱映绛玉进来扶起自己。
可余光跃进一道黑发黑衣的安睡身影,那张脸向下遮在围起臂弯间,九昭只觉又生了错觉。
“扶——”
她情不自禁唤出那个梦里才出现过的名字,沙哑的嗓音却将那人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