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画面迅速切换,再度回到了大婚时的场景。
四周无人观礼,天地唯余云端旷寂。
穿着婚服的兰祁没有拿剑,他那张如同玉树立于兰庭的端秀面容,甫一瞧见九昭现身,立刻凑得很近。他温热的鼻息拂在九昭腮旁,笑盈盈地说着诛心言语。
“昭昭啊昭昭,如果你不是神姬殿下,你以为谁会爱你?”
这次,梦境终于给了九昭说话的机会。
她被二人的双重打击刺得瞳孔发红,几欲呕出一口血来:“我本来也不想当这个神姬,倘若失去了这层身份没有人会爱我,那就没有人好了——没有人爱我,我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是吗?”
兰祁替她撩起被风雪吹乱的长发,轻轻发出一声嗤笑。
与此同时,一道青绿的神光乍现,扶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兰祁身侧。
他黑漆漆的目光,翻涌起九昭过去无比熟悉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看轻,叫俯视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过去,九昭总是避免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如今,他们同为一个阵营,并肩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发觉脱离一厢情愿的感情,回归残酷的现实,除了各异的相貌和躯体,他们的灵魂本质相差无几。
他们诘问着她,无论语调冰凉还是和煦:
“你凭什么把话说得这么轻松?
“你以为愿意当神姬与否,是由得自己选择的吗?
“神帝唯有你一女,你若放弃,他只能从其他世家部族中挑拣合适人选承继。
“有神帝的庇护,你尚能不负责任安稳度日,可若来日神帝逝去,新帝登基,君王枕榻,岂容他人鼾睡——有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神帝血统在,难道新帝会安心?”
九昭在长烨学宫修习万余年,进益的唯有仙力术法,却对权术制衡一窍不通。
她不明白何为帝王无法摆脱的疑心,不明白何为宁可错杀不可误放的决绝。
她在兰祁和扶胥的逼问中节节后退,而他们仍然不肯放过她,“另外,自打出生到现在,你已经做了三万多年的尊贵神姬,你挥霍无度,放肆任性,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难道轮到担负起职责,就可以厚颜无耻地选择放弃?
“食万民之奉,就须以血肉性命反哺于万民——”
他们不再温柔地唤着“昭昭”,抑或敬顺地称呼“殿下”。
他们站在她的对立面,仿佛与生俱来的仇敌。
九昭为他们的冒犯而愤怒,可每当心中想要反击,身体喉咙却像是被灌满浆糊风干了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们以言语为刃,挑开一层层自欺欺人的痂痕。
当她痛得说不出话,所有压抑心绪化作泪水,簌簌滑落眼眶时。
他们才微笑起来,一左一右满意地抹去她的泪水。
“有些地方,人一旦走上去,就下不来了——
“昭昭,你还不明白吗?
“你可以为权力活着,为统治三清天活着,为坐稳最高处的位置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