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南平淡道:“也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点意思。”
肖自恒愣了会儿,突然用手遮住眼,背一耸一耸,情绪累积了会儿,接近决堤时,他弯下身给了周颂南一个拥抱,默默流了两滴泪:“能听你说这话,我今年值了。”
周颂南身边有很多人,可总是一个人。
肖自恒只是看着他,都觉得这个人太累,也太孤独了。工作好像他的一根脊梁,能让他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生活里只有图纸、项目、扯皮,循环往复。项目黄了,他没什么波动,只是自己贴钱发年终。项目做好,回款来了,有钱发,他当然也乐意,但那种喜悦浮于表面。肖自恒知道,他的另一根脊梁,他的家,被抽走了。周家是个庞然大物,倒塌时却沉默轰然,砸得他这么多年发不出声音。
肖自恒也害怕,他跟这个世界的联接越来越弱,越来越轻。
人能找到另一个人,互t相交付一份信任,建立一个家,一个有活气的地方,是件概率很小的幸事。
肖自恒知道他墙上是什么了:他最近想要反复确认的一份幸运。
这晚他们喝了很多,闲聊了很久。到快末尾时,肖自恒已经醉倒了,周颂南握着酒杯,仰头望着天花板低声道。
“有时候,希望她能信任我——”
“多一点。”
再多一点。
然而不到两天,这希望便再度落空。
成禾真早上还在给他分享村里小黄的视频,聊天框里,语气轻松地说要在家再待两天,视频?哎,太可惜了暂时开不了,跟姥姥待一起呢。
他也全盘信了。
收到消息,周颂南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小吕都轻拍了拍他,好奇道:“周总,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有点事,下午的会让肖总来。”
周颂南冷冷扔下一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离去的背影,含着许多隐而不发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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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禾真是个很独的人,打小习惯了有什么自己解决。小时候很机灵,可作为犟种也挨了很多打,在陇城就被大小孩子抱团揍过。他们看得出来,她大伯不护她。孩童的直觉、以及天生恶意,都是很难一言两语说清的。她一直匍匐在土地上,仔细地、小心地观察这个世界,第一次得出的重大结论,是暴力会说话。而且,暴力并非从动手开始,是从一股气息流动开始的:人恐惧,眼神会代替四肢发声。对方气势压过来,手脚便软了。
后面去了彭城、上海,她逐渐收敛起来,更趋向安静观察。
越是文明的地方越不需要靠暴力说话,但是一回到熟悉的土地,规则也相应发生变化。
危机的风声,她能感知到。
感知的后果就是重操旧业。
她不想跟杨盼琨一个医院,也没他伤那么惨烈,而且她伤势,跟自己以前十几岁比赛骨折被抬走都没法比,顶多算破点相。成禾真不想惊动谁,就叫上沈艳秋,去了个镇上的三级医院。
思及后续,她喊沈艳秋拍照记录。沈艳秋顺手发给自己的小号,没注意到自己的黑色头像和刚加的新人挨在一起。
发现到撤回,沈艳秋也就花了十几秒。她心有余悸了半天,看周颂南没回应,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出现,再想起这一行的强度,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九成九在忙,哪个苦逼建筑人会天天盯不相关信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