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从前一贯锋利、稳定又散漫,绝无在大街上调情的爱好。如果有人在公共场合互啃,他会打心底觉得像看猴。
作为一个把自己隐私保护得很好的人,周颂南竟然会在马路牙子上发泄情绪。
困惑错愕过后,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同样的怒火。
怪她什么?怪她隐瞒啊?
这种事有什么重要的?且不说她想起来都够晚的了,他当时还把她拉黑了嘞!
“是又怎么样?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成禾真沉着脸,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不是自己也没提过吗?你敢说你不觉得那是个失误?”
“失误?”
周颂南黑眸眯起,寒意很重:“我失误喝多了,你失误忘完了,误到一起了,对吧。”
“那事情就是这么巧,你要觉得委屈就上报联合国。”
成禾真退了两步:“而且你遇到我就偷笑吧,我才想起来,你拉黑我就是为这事吧?我都没说什么,换个人早他大爷的去你要热聊的千金家门口给拉横幅了——我当时没跟你要体检报告吧?我没冒风险啊?!”
“你说什么?”
周颂南轻声道。
成禾真一字一顿:“我说不耽误你找下家,东山再起,有错吗?”
“东山再起,”
周颂南复述了一遍,忽地勾唇淡嘲:“成禾真,你这么了解我。”
成禾真猛地回头,眼底像燃着火焰。
“你不想?你敢说你不想?你手下的设计师去年跟甲方打起来,闹大了,你也只能开除他,新闻上写的好听吗?被恺英踩到脸上也要不来尾款的日子好过吗?熬夜进急诊舒服吗?”
世界从来不是勇敢者的游戏,努力必不可少,但关系不大。
选择,说到最后还是选择。脸面,尊严,责任,金钱,人无法留住全部。除了顶层的一小撮幸运儿,剩下的人,成长路径大同小异。前二十年都是固定的教育升级游戏,每一年都有新变化,成绩、排名,新手村奖励,世界尚蒙着一层美好滤镜。等出了社会,从为自己赚第一分钱开始,想方设法为自己,为家庭担住责任开始,才算脱离精神巨婴。
从此,大家都在相似的生存旋涡里打转。
急流的漩涡,足以冲得人头晕脑胀,掉一层皮。赚钱生存姿态总是不够美好,但也比龟缩好。
在这之后,能保留下来的自我,才真正作数。
这么多年,她一直很难说,她把周颂南放到什么位置上。兄长,恩人,亦师亦友。这些温和的词,好像都不太对。
“不舒服。肯定没有当鸵鸟来得舒服。不知道怎么解决,先躲起来,我不知道这样舒服吗?”
周颂南轻笑道,字字句句轻巧扎在成禾真心头上。
被戳中的怒火中烧,令她口不择言。
“谁不想轻松一点?我可没那个入赘的机会,谁能让你的周家死灰复燃发扬光大,你找谁去啊,在这里冲我撒气干嘛,我好欺负是吧?!”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只有打漩的晚风,一片死寂。
周颂南什么话都没有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