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她继续清醒地回答下一句,好转身离开。
“我心里难受。”
成禾真用被子揩了下眼角,有点儿像表情包里抹眼泪的杰瑞。那眼泪也不知道存不存在,反正周颂南是半滴都没见到。
她声音闷闷的,很快可怜巴巴说到下一句。
“我想洗澡。”
“……帮不了。”
周颂南冷冷扯一扯唇角,没有半分留恋,他从床沿边上撑了一把,起身就走。
腰却被一双细长的手臂抱紧,她人扑到他背上来,像小孩耍赖似得。
但不是小孩,他背上的柔软触感不是假的。
怎么这么轻浮?如果不是他,是其他人送回来的呢?
周颂南火有点上来了,正想拂开她小臂,触到她的瞬间,却怔了一秒。
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我好累。”
成禾真右手短暂离开,拍了拍床铺,忽地喃喃道:“这个床很像山啊,你觉得像不像?”
她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喝酒,是陈小岛请她的。金彭城,整整一杯半。她11岁半,觉得自己在那瞬间变成大人。酒很苦,但她忍住了。跟朋友聊天,对方问,你还是那样觉得吗?人要勇敢面对自己。成禾真望着远处青山,大胆地点头,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大放厥词,当然了。不久后,酒劲上来了,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好像绕过了麦子地,又好像踏在云端上,脑子晕晕的。最后在洗衣粉味的硬板床铺上睡着了。醒来已经是傍晚,兰琼梅找她快找疯了。在她睡着的时候,梁邮出了个大事。曲家的小儿子死了。被他婆娘扔进了村里化粪池。没等人抓,人直接自首了。考虑到家暴报过警三次,综合情况,判了八年。
成禾真想不起那天了。那天那么重要,她好像有隐约的画面,因为她那么擅长做跟屁虫。肯定悄悄跟过去了,为什么没阻止呢?
那之后,成禾真想,更擅长遗忘,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成禾真,你的脑子已经不能用了。”
周颂南侧头,对着她淡声道。
“你最好自己爬到浴室里,冲个凉,睡一觉——”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脊背猛地绷紧。
成禾真照他脖子上狠来了一口,咬住就没再撒口。嘴唇温热湿润,牙尖齿利,跟她人倒是一模一样。
想一出是一出。她不清醒,他还清醒地知道自己明天要上工地,到时候这伤口怎么说?被山里野生动物咬的?
周颂南不想跟醉鬼多纠缠,虎口钳住她下颌,迫使成禾真抬高了脖子,脸颊也被挤得微微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