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南放下车窗,春日的冷风扑进来。
新天地这个地方很奇特。
他九岁的时候,新天地北里保留了局部建筑,其他地方拆掉,开始做局部改造,马当路沿街建筑又在年底动工,到他十岁时,核心区域已经基本建造完成。
周颂南记得很清楚,他对这块区域最初的印象,就是围起来的施工场地。即使看不见,那种动静听一听也挺好。而人如果曾站在对面,长久地等待,看着日头的光芒与阴影从建筑群周围移动,变化,消失,就好像跟这块区域有感情了一样。等待一个地方落成,很像拆不知名的礼盒。看看日光的路径,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但盲盒这种东西,拆出来的一瞬,才是最高潮。
青砖黑瓦的石库门建筑,与繁华到流光溢彩的商业区融合,久了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她为什么觉得奇特呢?
周颂南撑着车窗,望着窗外,一晃眼,马路对面似是晃晃悠悠走来一对初中生,偷偷地压马路,女生专心致志盯着手里的彩色糖果条,被糖精味迷惑得七荤八素,眼珠子还一直盯路过的漂亮车子。
快15岁的成禾真,剪了个半长不短的头发,人一夜之间抽条了。她的头发颜色偏浅,在日头光线下会呈现出浅棕。对此,她暗示过自己营养一般,以一种很巧妙的方式,周锦生当时听得触动又心疼,嘱咐人给她营养一定要加好,还买了一大堆国外零食,让孩子应吃尽吃。那些存货她后来假期拿回彭城一大半,跟松鼠囤货似得。结果有次跟周颂南还撞个正着,她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把存钱罐的钢镚儿忍痛倒出来,还装作被卡住了,最后只挑挑拣拣拿出了几个,眼含泪花,虔诚地拜托他帮自己保密。
他一直知道,人的本性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她自以为是的样子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人身上的磁场才是真奇特。要真正讨厌起来好像也难。
无意中看到过她跟男同学约会,俩月五个。五个都是背着书包来这附近压马路。
简直是成禾真的心选之地。
收回思绪,马路上的人影刹那蒸发了。
他瞥见绿灯已经在倒数最后十秒,踩下油门加速开了出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啊哥——”
后座上忽然凑过来一个人,幽幽地问。
周颂南方向盘都没歪半下,自若地往前疾驶。
副座上的肖自恒不小心睁眼,人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啊啊!!”
周颂棠也刚睡醒,同样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五分钟后。
两个人站在街边孤单罚站。
肖自恒的酒给风一吹,醒透了。
“你哥今天心情好差,怎么能这样对我。”
肖自恒往旁边挪了几步,面无表情地控诉。
“还好意思说,你叫个屁叫。”
周颂棠没好气:“开夜车要跟司机聊天,这是最基本的好不好!”
“那也不可能一直聊吧,神经啊谁能跟周颂南这太极高手扯闲半小时以上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