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徘徊之海5
易恪的车太高调,所以他在离开总部大楼时,还特意先打了个电话给附近的朋友,两人在路边换了车,这才继续朝着元宝楼驶去。
昨天的事已经在互联网上发酵成了“丧尸围城”,甚至引起了一轮不大不小的超市抢购风,即便相关部门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辟谣,但各种小视频还是在不同聊天群里传得如火如荼。受事件影响,步行街原本热闹的星光夜市被暂时关闭,周围的居民楼也早早就锁了窗。锦城已悄然进入雨季,夜晚路面总是湿的,细细的雨丝冲刷过元宝楼陈旧的蓝色玻璃外墙,世界模糊不明,但也并非完全死寂,在那栋庞大陈旧的建筑里,依旧有不少窗户亮着灯光,不同位置,不同颜色,看起来凌乱陆离。
易恪径直把车开进地库,下行坡道没有照明设施,单行路又窄又急,在螺旋行驶了不知道多少个弯道后,前方才总算出现了通往地下三层停车场的箭头指引。车辆停稳,两人还没来得及下车,刺鼻的味道已经争先恐后从窗户缝隙飘了进来——垃圾味、霉菌味、汽油味,以及一股几乎要直冲天灵盖的恶臭,易恪头伸出驾驶窗看了一眼,就见车位后方赫然是一个连门都只有半扇的“WC”,于是二话不说重新点火,开车继续转了两圈,才总算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
庄宁屿虽然见惯血呼刺啦的大场面,但还是被熏得够呛,在下车前先扯过易恪的外套,把脸埋在胸前深深吸了两口。易恪一手圈住他,一手伸长从副驾驶前的手套箱里摸出来两个黑色口罩:“走?”
走。庄宁屿拉开车门,这儿的空气要稍微好一点,但并没有好在清新,刺鼻依旧是刺鼻,只不过换成了除霉喷雾的刺鼻,好歹总比垃圾堆强,让人多少能感受到一点物业的努力。
地上到处都是水洼,天花板也在滴答滴,这栋千禧风格的大楼由内而外都破得名副其实,换气系统早已成了一个只会“嗡嗡”响的发黄摆设,耳边是空荡荡的沉闷回响,或许是风正在穿过不知道哪个管道。
古怪的气味和巨大的空旷感,是庄宁屿对这个停车场的第一印象。他向四周扫视一圈,承重柱和墙面上刷涂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得七七八八,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和整整齐齐码放在墙角的白色大桶形成了旧与新的鲜明对比。
易恪走上前看了一眼,白桶里装的是“好生活”牌的霉立消喷雾,也是地库里刺鼻消毒味的来源。“好生活”是锦城很有名的一家日化厂,产品质量过硬,价格自然不会太便宜,庄宁屿用手机搜了搜,这个容量的喷雾在市场上要卖到150左右一桶。
而现场目之所及的,至少有个一百来桶。
“你觉得它价格贵?”易恪问。
庄宁屿点点头,他有些焦虑自己的说话问题,想解释时总会很麻烦,掏出手机正准备打字,易恪却已经继续接完了剩下的话:“地库的排风系统有问题,味道很难散出去,所以元宝楼的物业只能选用这种相对安全且气味轻一点的生物除霉剂,没法换成其他的便宜‘猛药’,墙上到处都是霉斑,除霉剂的使用量肯定不会小,长期使用的话,费用不低,所以现在我们要先搞清楚,这种除霉方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庄宁屿心里想的一个字都不差,焦虑感一扫而空,他按住易恪的肩膀,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
易恪单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用外套替老婆隔开消毒制品的味道,
另一只手则是拨通了白天刚存的电话,“嘟”,听筒里只极短暂地响了一下,立刻就被人接起,Kevin老师的声音中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喜悦:“易哥。”
Kevin在这栋楼里开了七年店,而且车位就固定租在负三层。据他回忆,霉斑问题是从大概五年前开始严重的,刚开始没人管,后来租户去物业闹,他们就派了个师傅来铲墙皮补防水,好歹敷衍过了那一年的雨季,本来说好开春要大翻新,结果却一拖再拖,霉斑问题被拖得越来越严重,连铲墙皮都已经没法解决了,才不得不改用除霉喷雾。
“喷雾的时间,至少也有个三年。”Kevin斩钉截铁地说,“牌子一直是好生活,没变过,因为物业当时特意给租户开会解释,说那是高级生物制剂,每天就停车开车的几分钟工夫,伤害不了呼吸系统。”
“除霉剂只在雨季喷洒吗?”
“雨季大量喷洒,平时少量喷洒,一年四季不带停的,元宝楼离锦城湖很近,地下潮得很。”
三年,四季。易恪道谢之后挂断电话,庄宁屿此刻也在点评APP上找到了一些线索,可以从侧面佐证kevin的话——来这消费的俊男靓女们在吐槽停车场时,往往会夹带几张照片,而好生活的大桶的确会经常出镜,最早的一张拍摄于三年前。
那这除霉费用可真不低,毕竟除了购买除霉剂,喷洒的工人也得有工资,一直破一直补和一劳永逸从根上解决问题,明显后者更具性价比。庄宁屿让同事测算了一下元宝楼停车场重做防水的工程造价,如果采取中端配制,预计200万以内就能完成。
考虑到元宝楼火爆的租赁行情,这个价格可以说是洒洒水,没修的原因既不是没钱,也没法推给物业和业主相互扯皮,因为这栋楼的物业同时也是业主。
还是说,一旦翻新停车场,就会翻出秘密?
易恪提议:“不然先上去看看,电梯就在那儿。”
两部电梯相邻,外观看起来和地库一样破,老式液晶屏上显示着当前电梯所处的楼层,分别是31和28,和Kevin中午说得一样,等电梯的过程极其漫长。庄宁屿向后靠在易恪怀里,先是看着两边的数字双双卡壳,停在高楼层一动不动,然后又看着它们双双亮起“满员”标志,依次下行。这个时间点,第一波来楼里吃私房菜的客人已经要餐毕回家,电梯估摸“一位难求”。
满员之后的电梯不会再中途停靠,匀速下行,楼层数字逐渐递减,庄宁屿起先没在意,还在捏易恪搭在自己小腹处的手指玩,但很快他就觉察出了异常——这两部电梯的下行速度不同步。
两部同样品牌的,同样型号的电梯,下行速度却不一样。根据楼层数字的变化来推算,右侧停靠双楼层的电梯,下降速度大概在8秒每双层,而左侧停靠单楼层的电梯,速度却被拉长为10秒每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