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油纸伞的徐首辅走出五六丈后在雨中伫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隔着朦胧的雨帘,就看到谢应忱正背着站在金銮殿的中间,那鲜艳的大红衣袍在那金碧辉煌的殿宇中宛如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年的脊背如山峦般高大笔挺。
想起年方不惑的皇帝已如风烛残年的老者般衰弱,徐首辅心头复杂压抑,五个字浮现心头:臣强则君弱。
“首辅,怎么了?”兵部尚书魏源也停了下来,问了一句。
徐首辅一手拈须,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的是:这天不会是要变吧?
轰隆隆——
上方炸响了一声惊雷,徐首辅的心脏随之猛地一跳,又连忙阻止自己发散的思维。
“没什么。”徐首辅清了清嗓子,转过了身,“走吧。”
众臣在大雨中匆匆离开。
唯有明逸还怔怔地跪在地上,等到大多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金銮殿上变得空荡荡的,他才慢了两拍地回过神。
明逸匆匆忙忙地站起来,也不顾不上整理身上满是褶皱的衣袍,脸色发白地追上了刚走到了大门口的谢应忱。
“顾……顾世子。”明逸的脸色惨白,心脏怦怦乱跳,结结巴巴道,“那不是……”
谢应忱念的那两封信根本不是他呈上的东西!
他要是能拿到这么重要的密函,相当于是把柳家满门拿捏在手心,又怎么会被柳嘉当作狗一样使唤了这么久!
和这些足以让柳家抄家灭族的罪证相比,他“失手”杀了亲侄子又算得上什么?
也该是柳嘉对着他讨好献媚才是。
明逸满头大汗地咽了咽口水,嗓音发紧:“我呈上的只是……”
只是,承恩公从兰山城逃走那晚,命他开城门的手书。
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直发颤。
他今天在金銮殿上告发了柳汌,明显是惹了圣心不悦。
事后,皇帝会不会秋后算账,那他该怎么办?
“是你……对不对?!”明逸吓得周身瑟瑟发抖,两腿战战。
谢应忱竟然在满朝文武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把他呈上的信件给调换了。
这位太孙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而这些要命的东西,他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第97章第97章
谢应忱略带冷峻的目光在明逸的脸上落了一瞬,便撩袍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那一眼,似乎把明逸里里外外地全看透了。
似乎毫不在意明逸会不会把这件事情给说出去。
明逸失魂落魄地独自站在原地,也不敢再追问谢应忱,就这么看着对方撑着一把黑色的桐油伞悠然迈入磅礴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