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一块白色浴巾来到盥洗池吹头发。
镜中人白净清隽,羽睫根根分明,眨眼间扫过右眼的泪痣,湿发垂落额前。
赛场上的锐气和冷冽尽数褪去。
快二十二岁,他又长高了些,逆境坎坷总逼人成长,他如今成熟许多,也保留下几分难能可贵的澄澈。
焕然一新,他开车来到钟家医院。
他轻手轻脚进入病房,病床上的老人正睡着,监测仪器显示各项指标还算正常。
掖被子时,老人布满皱纹的双眼缓睁。
“刘叔,哪里不舒服?”
刘世培费力摇头,声色苍老如百年古树皮:“又去打拳了?太不听劝,多危险。”
捏了捏刘世培枯瘦的手,秋末染轻声说:“不去了。”
刘世培温揄:“怎么突然听话了?”
见刘世培睡意浅薄,秋末染开一盏睡眠灯,坐在床侧,笼在柔光中显得温顺而寂寥。
那天衣着得体捧一束白玫瑰去见她,在车里从清晨坐到午时不敢露面,最终被意外干扰,那小男孩独自跑进仓库又关上门原路跑回,片刻灰烟逃逸,他大脑一片空白破门冲了进去,万幸不算太晚,趁乱,他藏回车内。
今天的不期而遇他进退两难。
他垂眸向刘世培倾诉:“又被她看到了,我打人的样子。”
第55章试探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这三年,秋末染买回了半山别墅,八月底去理大新生报到,白天回归久违的课堂,晚上配合徐庆河做精神治疗,结束后去钟家医院和钟渊打拳。
最初半年,徐庆河采用各种手段刺激他,筛选诱发因子,推断他负面情绪波动较大时,有几率会思维断片、发作趋向于无差别攻击的暴力倾向。
病症为何,徐庆河没有盖棺定论。
既不像普世的精神分裂,他没有产生过幻视、幻听或妄想,又不是人格分裂,他只展现出一种杀戮状态,并非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
有那么短暂几秒钟,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无法控制,大多时候,他陷入无知无觉的虚无,需要徐庆河告诉他,他刚才做了些什么。
暴力程度不定,有时摔凳子砸墙,有时只森冷幽戾地盯着某处静如冬眠。
似乎取决于他潜意识对于危机的衡量,如果感受到生命威胁,他的反应则剧烈一些。
基因里自带的兽性。
好在,症状比秋许明的轻许多,频率也低,发作一次,至少一周内不会再发作。
目前的研究水平,只能判断是某种脑器质性精神障碍,具有极高的遗传概率。
世界最顶尖的脑科学研究所研发出一款药物,没有投入市场,还在临床试验阶段。
秋许明试药了一段时间,除了食欲不济和嗜睡以外,没太大的副作用,徐庆河便也用在秋末染身上。
最近两年,就算被刺激到眼里冒火苗,秋末染也没再发作过,情绪是稳定可控的,不然刘世培、钟渊,以及他自己,都不能纵容他去打拳。
本以为一切向好时,刘世培却病倒了。
器官功能衰退引发的心脏病,做了一场大手术,目前靠药物和仪器续命,若不是钟家请来了国外心外科方面的权威专家,刘世培早已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