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需要声誉,您要让流民服您,要让朝臣安心。”
李观棋道:“您要事必亲躬,当然,不用您去亲自施粥,您露个面就行。”
永安就这么被拉着,半死不活的去跟着他一起城中东处跑马场。
那时正是申酉交界的时候,天边彩霞欲燃,将天地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他们到跑马场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挤挤挨挨的棚子堆在跑马场上。
跑马场早已不像是原先那般体面啦,那些漂亮的草坪都被人踏下去了,变得稀疏平常,据说跑马场里的马还差点被这群流民们偷偷宰了吃掉,报官抓进去几个,但也无用,剩下的流民还是见了肉就两眼冒金星,跑马场的人被吓坏了,匆忙把马带走了。
这整个跑马场都扎满了帐篷,一群群难民乌央乌央的汇聚在此,一眼望去都是人头。
长公主来的时候,花车开路,阵仗颇大,等长公主到的时候,早已经乌央乌央跪了一片。
按理来说,她应该说上几句话,随意拉个人过来亲切慰问,但长公主本人却并不擅长做戏。
她见到这些贫苦的人在她面前叩拜,感激她赏下的几粒米时,永安只觉得胸口发堵,她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喉咙里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也说不出来。
按理来说,她做了好事,是应该开心的,可是当她真切的接触到苦难的时候,她只觉得惶恐。
奏折上曾形容过流民,说他们是“蝗虫过境”,说他们会“易子而食”,她当时见到,虽然不会说出来“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荒唐话,但依旧会觉得这群大臣们夸张。
她觉得,这群大臣们一定是骗她的,就像是他们骗她没有多余的钱一样,所以她从来不信。
直到现在,这短短的几个字真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看见一个个好好的人变成了苍老的、干瘪的样子,随时都能断气的姿态,顿觉胸口发紧。
原来真跟大臣们说的一样啊,给他们一口饭,他们就会像是蝗虫一样扑过来,跪在地上去吃掉,每个人都很瘦,但他们肚子却高高鼓着。
李观棋告诉她,这是吃了观音土,她不知道什么是
观音土,李观棋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没有解释是什么,只是和她说:“公主救了他们的命。”
虽然她只是卖了一些用不上的摆件,虽然她是为了和朝堂上的人去政斗,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在意他们,但她也救了他们的命。
很多很多人的命,轻的就像是羽毛一样,她一伸出手,这些人就飞起来了,顺着她的手飞往枝丫上,或者落到泥潭上。
这些人命的卑贱让永安难以置信。
她是高高养在天上的凤凰,这辈子没出过繁华的都城,看见的全都是富贵人,最差最差的,也是那村子里面的村民——虽然一个个都有些消瘦,但是也都有存粮啊!
她对苦难的认知是不清晰的,她哪里知道什么叫“两脚羊”呢?她虽然任性刁钻,但是并非是恶毒凶残,她眼下突然看见这样的人,只觉得口舌间泛起一阵苦味儿,她无法接触这些人,只匆匆寻个理由走掉,将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了李观棋。
李观棋不负她之重望,用力地扛起了整个局面,疯狂为长公主造势。
每一个吃过长公主赏下的大米的人,都要深深记住长公主的恩德!
而永安在侍卫的簇拥下、离了人群之后,她本是想直接离开,但是走在路上时,她远远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大帐篷,大到出奇,简直如同楼檐一般大,不像是普通地方,便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侍卫便道:“回公主话,这里是疫帐,东水小侯爷在此处施针救人。”
永安还真不知道!
她尾音上扬的“噢”了一声,心道,难不成这人也像是她一样,要过来做一做戏份吗?
这倒是不约而同了。
她拔腿便往里面走,其余几个侍卫跟在她身后,见她要进去,侍卫小声道:“公主,这些流民们多日奔波,重病者有之,有可能会染给旁人,您——”
“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