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陆戟只是淡淡道:“他这样的人,利欲熏心,做出什么也不奇怪。”
张白石疑虑地看着他,点点头,“是不奇怪。”
如此说来,他觉得羌北那边肯定有安插在大晋皇宫的细作,而且那细作也比大晋朝廷的人先一步确定过大晋皇帝确实已驾崩,才敢真的挥兵南下。
如今的羌北,虽说苏赫巴鲁已经统一了十二部,但余下还有九部才是最险要的,也恰好是他们选在这个时候挥兵,倘若再等几年,等羌北二十一部统一了大部分,兵强马壮的时候,纵然能出动崔兵,可能也难以与之一敌了。
所以他才会觉得,秦相这一步走的是错棋,以他的手腕,不应当犯这样的错误。
他的思路应该是,制止圣上另立储君,静待时机,等羌北苏赫巴鲁兵力成熟,他也掌握朝中大多兵力,届时太子这个傀儡就能弃之敝履。
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刻弑杀君主,惹苏赫巴鲁急功近利,挣脱他控制的。
丞相的行为出乎意料,且又联想起先前看裴陆戟站在城外目送戚姑娘离开的神色,仿佛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这让张白石不禁产生疑惑,怀疑这一切一切,都是人为在控制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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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太子把你召去,你同他开出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同羌北开战已有大半年,期间大大小小场战役,裴陆戟都通过巧妙的策略,赢得颇为漂亮。
大晋隆玄皇帝身体不适卧床期间,有小太监值夜伺候不慎打翻烛台,寝殿连人被烧成灰烬,隆玄皇帝驾崩,太子登位。
太子登位后将相关宫人处置了,秦相帮忙镇压六皇子党的人。
六皇子见朝局逐渐稳固,失去争夺之心,束手就擒。
秦相大权在握,见裴陆戟已经没有价值,多番在朝中引发言论,说他在边境同外敌狼狈为奸,拒绝再输送军饷,并勒令他在规定时间回朝认罪,如若不是,便判逆谋之罪。
外有豺狼外敌,内有奸佞在朝,这场仗,慢慢就局势逆转,被羌人把握了先机。
这一次裴陆戟领兵误中陷阱,已经和敌军在山崖下的土坳里周旋了好些时日。
张白石是因为不放心他自己只带领几百精兵前往同敌周旋,偷偷前来接应的,没想到就和他们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被围困期间,他还时常看见裴陆戟拿出一本陈旧的很厚的册子在写写画画。
册子扉页印着花样,瞧着真不像是他的东西,倒像是他从小姑娘手里拿来的。
“少仲兄,你说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不是战死,就是会饿死在这里,临死前,你就不能同我说说吗?你还装什么?”
张白石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战伤,裴陆戟身上也好不了多少。
都已经到了仲春时节,这北地的荒山却依然寒冷异常,山上雪没有消融,山下依然寒窟般冰冻。
“你说吧,到底是不是你,设局让秦相弑君的?”
“这问题我想了好久了,可我也没有证据,死到临头,只想死个明白,起码要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错跟了个乱臣贼子干了大逆不道遗臭万年之事,还是怎样。”
“你如今说出来,我也不能再对你做什么了,虽然我对乱臣贼子十分不齿。”
张白石痛饮了一口用来处伤口的酒,始终不死心地揪着他问。
可裴陆戟只是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他的册子,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白石心中有气,起身一把将酒壶摔了,“砰”的一声,酒液混合在碎片中。
他揪起裴陆戟铠甲的领口,用拳揍了几下,把他的册子摔远。
“你说啊!我到底是不是乱臣贼子??”他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