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未时,第三道试帖诗的题目也公布了出来。
一题更比一题难。
牌匾上只有四个字:平仲,君迁。
以此为题,作一首五言六韵的试帖诗。
若说刚刚那道时文题,大家还能在四书中回忆一番,找到相应的字句,那么这首试帖诗的题目,则是干脆在四书五经中都没有见过的。
连题目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还如何下笔作诗?
许多考生,总以四书五经为科考要义,平生所学只局限于四书五经之中,再不肯多花费一些时间去学习其他知识,而如今,则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沈江霖在这里没从课堂上学到过这些,但是奈何他在现代的时候够博览群书,这一次,两个时代的文学创作,跨过了数百年的时间,在此交汇。
沈江霖马上就想到了南北朝庾信的《枯树赋》: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平仲,君迁,只是树木的名字而已。
这篇《枯树赋》表达的是庾信对于树木由盛而衰,人生无常的感慨。
有了这个为中心思想,读懂了这道题,方能落笔作这首试帖诗。
若是题目都没有搞懂,胡乱去写,牛头不对马嘴,就是诗作的再好,也是没用。
沈江霖写完了一首《无常感怀》,时间还绰绰有余。
那名兵丁这回没有“腹痛难忍”,只见他在另一侧的夹道口来回踱步,愁眉不展,显然他也没有搞懂这首诗的题目是什么意思,自然没办法再去茅房中“作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玄字十号房的人急的抓耳挠腮,见实在盼不来人,只能自己开始尝试着写一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主考官开始巡场。
主考官会在开考前巡一次场,考试结束前再巡一次场,检查考场上是否有违纪之行为。
等到主考官汪学政到了玄字号房和黄字号房的中间夹道时,沈江霖在对方宛如要吃人的眼神中,举手示意主考官自己有话要说。
谭信目眦欲裂,在他不敢置信的惊恐表情下,沈江霖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对汪学政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大人,学生刚刚见到有兵丁从茅房夹带纸张给了玄字十号房内的考生,还望大人明察。”
汪学政原本以为那个考生年纪这般小,又坐着臭号,小脸通红,是有什么身体不适,才举手示意的,忍着那个地方的臭气,他是不情不愿地过来的。
文人爱洁,况且汪学政为官日久,养尊处优,早就忘了当年自己也曾经历过考场的污糟情况,走到臭号附近已经是想略看一看就走,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了如此惊骇之言。
谭信原本还心存一两分的侥幸,认为那小儿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谁知道竟就这般的口无遮拦,面对主考官也能面不改色。
谭信此刻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周遭听到沈江霖说话声的学子心中一震,尤其是坐在黄字号这一侧的考生,全都往玄字十号号房的方向看去。
考到试帖诗这个时候,真要写出几句诗那是快的很,只是题目如此捉摸不透,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有已经早就写完答卷的,还有已经放弃胡乱作了一首的,有些人还不放弃,绞尽脑汁继续搜索记忆的,此刻俱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去听接下来的动静。
汪学政目光如电,原本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容,此刻面色一板,往谭信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