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懈怠还是怎的,宫墙外的西侧甬道上,运送菜蔬的、运送恭桶的,都不再如往常准时。
且冬至过后便是贵妃生辰,往年都会传召洛京城中最有名的德春班入宫唱戏。
天音楼戏台离清秋宫不远,每每开唱,宫中皆能听闻,今年天音楼寂寂无声,倒安静得很。
雪竹心知,这洛京,确实要变天了。
书案上,数张尺八屏纸拼接成一副大昭内廷舆图。
这些纸是清秋宫还未成为冷宫前她藏下的,所余不多,若无相当把握,寻常不会浪费誊画。
她端详着几近成型的内廷轮廓,指腹在零星几处空白上轻轻摩挲。
其他地方她均已推敲成图,只这几处她无从得证,还未曾下笔。
偏偏威远军来得如此迅速,如今宫中风声鹤唳,她怕是很难再不着痕迹悄然摸索了。
可若寻云雀……
她正思及此处,外头忽然传来粗暴推门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急促脚步声响,听来凌乱,有不少人。
雪竹心头一顿,动作利落地将舆图收回床板下的夹层暗格。
前后不过几息,一群宫人便冲了进来。
打头那位内侍身着圆领深靛袍服、手持拂尘,瞧着有些眼熟,仿佛是从前在清秋宫伺候的外院管事,成褔。
看他如今模样,应是谋到好去处,高升了。
“给我搜。”
独属内侍的尖细嗓音惯常往上扬着,语调轻慢。
宫人得令,鱼贯而入。
成福发号施令完,似乎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个活人,挑了挑眉,兴味道:“哟,娘娘?几年不见,娘娘可还安好?”
他上下打量了番,一脸惋惜:“奴才瞧着,倒是清减不少。”
雪竹没理会他的拿腔拿调,眼尾扫见宫人四处翻找,镇静问了句:“公公有何贵干?”
成福侧甩拂尘,双手拢在一处,皮笑肉不笑地应:“珍嫔娘娘丢了只狸奴,有人见那小畜生溜进了清秋宫,这不,奴才特地带人来搜寻一番。”
狸奴溜进清秋宫。
这借口寻得,还真够不上心的。
看那些内侍婢女找狸奴找到连案上瓷瓶都一并拿起,雪竹心下了然。
当初宫变,她被留置清秋宫,虽未册封,一应分例却是依贵妃制,父亲若俯首称臣,那此处便会成为名副其实的贵妃寝宫。
然“清秋”二字,注定萧索。
父亲死讯方传入宫中,前后便来了好几波人,打着诸般旗号,拿的拿,换的换,将贵重之物尽数搬走,直至此处明令幽闭,宫门落锁,才无人再敢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