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对卿尘等几个女子微一示意:要她们说。
一众女子连日被困,复又受此惊吓,无不六神无主,只知低头啜泣。碧瑶挨着卿尘跪在近旁,听到问话欲言又止,心下终觉胆怯,不由求助似地看向卿尘。
卿尘眼底淡影微微一动,少顷沉默,终于抬起头来,两泓深湖般的眸光漠然望向夜天湛。这眉眼、这神情、这身形,如月如玉的俊朗,风流倜傥的潇洒,分明便是李唐。
莫名的喜悦过后,恨恼伤痛如影随形,原来说不伤心都是自欺欺人。涩楚滋味凝成冷利的薄冰直冲心间,堵得胸口刺痛难耐,她意兴阑珊地将眼眸重新垂下,望着地板上碎盏流水一片狼藉,淡淡道:这些人用卑鄙手段……
话未说完,身边忽听有人惊呼,不及抬头,她便被人猛然揽向一旁。
眼前白影骤闪,当的一声金玉交击的声响后,有样东西坠落舱板之上,白影回转,落入夜天湛手中。
呵斥混乱再次充斥舱中,一支白玉笛静陈在夜天湛指间,光泽柔和,仿佛刚才的利芒只是一时的幻觉。
夜天湛手扶卿尘,唇角仍带着闲逸浅笑:姑娘小心。
卿尘向后一步退离他的手臂。落在地上的是柄刀,长门帮中有人趁侍卫不觉之时忽然发难,许是借机一搏,想要挟持她逃走,又或者怕她供出肖自初等人的事情,做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她望向被夜天湛逼退一旁,正押在侍卫刀下挣扎的人,眼中泛起不屑的鄙夷,冷冷如一道浮光:你们掳了这么多人来,杀我一个容易,却杀得光所有吗七尺男儿敢作敢当,事到临头怕些什么
夜天湛眸心一动,再次含笑将她打量,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卿尘道:这些人绑架了许多女子,从漠北一直乘船来到这里,要卖到什么天舞醉坊。她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被强掳离家,父母亲人难免伤心牵挂,一路上也吃尽了苦头,请……请殿下为她们做主。
眼前温朗的俊眸中掠过极微淡的精光,似是冷月照水一晃,然而夜天湛不动声色,盯住卿尘看了半天,却问道:她们那你呢
卿尘细眉一挑,不想他如此细心,竟然注意到她话中细微的措辞。她低头避开夜天湛的目光,抑下心间烦躁,道: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去到哪里都是一样。
你要我救你们
是。
夜天湛眼中闪过兴味:既然到哪儿都是一样,又为何求救
卿尘眉心一紧:我一样,她们不一样。
说完后半晌不见回答,刚要抬头,又听那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道:我又为何要救她们
卿尘眼波微动,深静里堪堪隐去了丝怒意,凤目一抬,直视他道: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有人目无王法,为非作歹,国家法纪何在天家颜面何存殿下贵为皇子,上承天恩,下拥黎民,莫非竟要袖手旁观
夜天湛仍是那样不愠不火:管自然是要管,只不过既在天都地界,这该是京畿司的职责,要经实查审问方可定案,诸位姑娘少不得羁押入狱过堂听审,看几位娇弱模样,难道受得了那牢狱之苦而掌管京畿司的五皇兄受命带兵在外,一时怕不得归,我不过暂代其职,这案子也不好办。
卿尘听他口气中并非没有松动余地:殿下要怎样才肯救人
夜天湛微笑,眼中隐含兴味:那便看人,值不值得救。
卿尘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妨说出条件,值不值得,自见分晓。
夜天湛眉峰略挑,似是在考虑她的提议。武娉婷见是话缝,连忙插口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和七殿下谈起条件来!哼,说什么值不值得,你有本事赢了七殿下手中玉笛,便算你值得!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都向卿尘看去。伊歌城中人尽皆知,七皇子夜天湛一支玉笛名动京华无人能及,倘若与他斗曲,无异于自断出路。夜天漓心直口快,当即便道:笑话!谁人能和七哥……忽然间眼前蓝衫一闪,后半句却被夜天湛挥手拦住。
卿尘目光落在夜天湛手中玉笛之上,稍加思量,抬头道:好,不知殿下可愿与我赌一局殿下若赢了,一切听凭处置;我若赢了,便请殿下搭救她们。
夜天湛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的提议:怎么赌,你说来听听
卿尘道:我们便依她的说法,这船上现成有琴,我献丑弹奏一曲,若殿下能以笛声相和则算赢,不能则输。
夜天湛静静看了卿尘一会儿,点头道:好,你去试琴吧。
两个侍卫帮忙将摔落的琴摆好,卿尘在长案前席地而坐,重新调音试弦,稍后眉目略抬。夜天湛扬起嘴角微微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