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什么?”朱祁镇没好气地道,差点被豌豆黄噎住,
“在哪逛不一样?都是在他们画好的圈里溜达,与其在这外面被他们当成瓷娃娃一样层层包裹着体验民情,还不如回宫里的暖阁待着,至少宫里我知道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省心,不费脑子!”
他是真累了。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这种时时刻刻要去分辨真假、提防“巧合”、破解“善意”的日子,太耗神了,比他当年处理朝政还累。
夏子心知他脾气,知道再说无益,也不再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当晚,朱祁镇让老吴去传话,明确告知朱佑柏:明日一早,摆驾回宫,别再整任何幺蛾子,再整我就真废了你这太孙。
这一夜,格外安静。
没有更夫梆子声,没有野猫叫春,没有狗吠争食,甚至连风声都似乎被特意调小了,安静得让人有点不适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第二天清晨,果然一切准备就绪。
一辆宽敞舒适却并不过分奢华招摇的大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周围只有寥寥数名精干护卫,穿着普通家丁服饰,眼神低垂,态度恭谨,绝不乱看一眼。
李福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仿佛一只鹌鹑。
朱祁镇和夏子心上车,马车平稳起动,驶出了涿州城。
一路上,再无任何“意外”和“巧遇”,顺畅得让人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点……寂寞?
朱祁镇都差点要怀念起那些蹩脚的“巧合”了。
马车行至卢沟桥头,即将进入京畿地界。
冰雪覆盖的卢沟桥在晨光下宛如银练,晓月依稀挂在天边,“卢沟晓月”的景致确实名不虚传。
朱祁镇忽然敲了敲车窗。
马车应声而停。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老吴和护卫立刻紧张起来,手按上了兵器,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如临大敌,主要是被主子这几天折腾怕了。
只见卢沟桥畔,积雪未融,几个真正的贩夫走卒赶着驴车、挑着担子,正匆匆赶路,看到这辆明显不凡的马车和下来的人,都好奇地多看几眼,然后继续忙自己的生计去了,并未有过多的关注。
桥下,永定河部分河面已经封冻,冰棱折射着月光,晶莹剔透。
远处,京城巍峨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朱祁镇站在桥头,望着这片他统治了数十年的土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而自由的空气。